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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24 01:21:50| 人氣1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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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傲的金筆(寓言故事) (2) (3) 李怡文的優質必買清單398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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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具店的玻璃柜臺里,厚厚的稿紙上橫躺著一支金筆   顧客問它為什么要擺成這個樣子,它高傲地回答:“因為我是一支金筆,一支博士牌金筆,能夠寫出最優美的文章!”顧客搖搖頭,表示不相信。   金筆好象受到侮辱似地一下子跳了出來,扯過一張稿紙便奮筆疾書。然而不露臉的是,它竟一個字也沒有落下,白紙仍然還是白紙。   這時,顧客批評它說:“您肚囊空空,還沒汲上一滴墨水,怎么好吹牛說寫文章呢!”   金筆窘迫地溜到了角落里。 +10我喜歡

文/孟令劍       醫院的外面下著很大的雨。住院部的大樓中央的小花園上空建造著一個由鋼化玻璃和鋼架組成的穹頂。昏暗的天光照了進來,雨滴在上面噼噼啪啪的敲著。花園池塘里的一條條肥大的花鯉魚還在安然無恙的游弋。天色晚了,空氣微涼,病人們陸陸續續的離開了這里。雨更大了,空氣里僅有從穹頂上傳來的慍怒的雨聲。 “快點走,你只有二十分鐘”,從走廊的深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夾雜著金屬撞擊的聲響。他們經過花園,陰影便從他們身上褪去。一個穿著囚服的男人走在最前面,手腕上是寒光閃閃的手銬,腳腕上綁著黑色的沉重的鐐銬,他的腳步是艱難的,一步一步前后挪著前進的。后面跟著兩個警察。警察穿著灰色的制服。 溫暖的病房里,暖氣燒的很旺,一個孕婦正躺在病床上安睡。她的嘴角帶著一抹笑意,好像是她在夢中和自己高聳的肚子里面的小生命玩耍游戲。囚犯在門外的小窗前靜靜的看著那位躺在病床上的孕婦,看著她那年輕又柔和的臉。囚犯的眼睛紅了,開始失聲的哭了起來,臉上的肌肉抽搐著,連同他那剛被剃光頭發的青紫色的頭皮,一起抽搐著。淚水流過臉龐掩進了下巴凌亂的胡須。他的脖子后面有條長長的疤。“要是任靜問起我,你就說我出差了,好久才能回來,不要讓她擔心,等到她生完孩子后,你們再告訴她”,囚犯對著身邊的醫生小聲叮囑著。囚犯轉過頭去,看著床上的女人,嘴巴一開一合的默念著:“對不起,對不起,對……”。 “陳國良,你該走了”后面的一個警察看了看手表,催促著。 “嗯,走吧”,陳國良回頭又看了一眼那個女人。鐐銬聲和腳步聲又消失在了走廊深處。雨水噼噼啪啪的聲音更加猛烈的席卷而來。       雨水更大了。我坐在病房的床前的輪椅上。并不是因為我的身體殘疾,而是因為剛剛做完手術,身體很虛弱,并且每天注射的藥物都會讓人發困,變得沒有力氣。我的玩心很大,所以我專門買了只輪椅,不輸液體的時候,我就握著操縱桿到樓下的花園透風。花園很老了,池塘里游著肥大的花鯉魚。或者干脆換下病號服,到醫院附近的街道玩。有次被上班路上的爺爺撞見了,挨了訓斥,就只能待在住院部的大樓里面了。爺爺是這家私立醫院的院長,因此我被安排住在一間單人病房里,重要的是,這家病房位置很安全。這家醫院對于我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聽爺爺說,當年我出生的時候,因為有兔唇,再加上是個女孩,所以就被拋棄了,當然我也不怨他們,可能他們無法支付我的醫療費,拋棄我至少不會讓他們的生活雪上加霜。我總是喜歡把事情往積極的方面想。而且爺爺很愛我,他不僅支付手術費治好了我的兔唇,而且在方方面面都像親人那樣照顧我。我反而有時候會想,我大概不是爺爺收養的孩子而是爺爺親生的孫女吧。 “覺得怎么樣啊,小雨?身體好些了嗎?”爺爺推門走了進來,后面跟著幾個醫生和護士。“嗯”我點點頭。爺爺并不老,才五十幾歲,我今年剛剛上大學。但是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從不讓我叫他爸爸。他把夾雜著些許白發的濃密的頭發梳成背頭,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笑起來很和藹。他坐在我旁邊,給我剝開一只香蕉。 “你們要看好她”,爺爺回頭叮囑著后面的人。 “好的白院長,您就放心吧”后面的人笑了笑回答道。這時候的白院長是最可愛的,沒有了平日的威嚴,眼睛里充滿了對孫女的溺愛。 想一想幾天前的車禍真感覺后怕。那天下午騎車回家,街對面的一輛正常行駛小汽車突然改變了方向,毫無預兆的朝自己沖了過來。在被撞上的前一刻,我看見坐在駕駛位置上的人,戴著一只只露著兩只眼睛的黑色頭套。那天的溫度是入夏以來五年內新高,在汽車里完全沒必要戴頭套。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為了掩蓋身份,簡言之,這輛車就是沖著自己來的。那兩只眼睛小而狹長,充滿了對殺戮的渴望。 “哼,總有一些刁民想要謀害朕!”我接過來爺爺剝好的香蕉,抱著毛絨熊邊吃邊說。 “哈哈哈哈”爺爺他們聽了我的話都開心得笑個不停。 “小雨你不用太擔心,已經報警了,你就安心的住在這里”爺爺起身要走,我立刻扯住了他的衣角,說:“爺爺,昨天晚上愛瘋好像出了新款誒~”然后沖他微笑。 “行了,等到發售了我第一時間給你買來,唉,真拿你沒辦法”爺爺滿臉寵愛地搖了搖頭。 “謝謝啦,老白,哈哈哈哈哈”我高興得狂笑起來,爺爺回頭對跟在后面的精神科醫生說,我建議把她交給你們科處理……       爺爺的辦公室在二十樓。 “難道是他回來了?”爺爺自言自語著。 “您說誰?白院長”保衛科科長站在爺爺的辦公桌前面不解地問。 “是陳國良。以后進入住院部探望的人都要登記,如果有叫陳國良的要先告訴我,這個事情,要重視起來,你先走吧”爺爺眉頭緊皺。 “陳國良啊,你不能傷害小雨啊……”爺爺自言自語著。   醫院食堂建在住院部負一樓。病人們需要坐電梯下去。我在一個護士的陪同下,下去吃午飯。食堂比病房更適合吃飯,這是全院唯一沒有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你們滾開,你們把我女兒害死了,還藏起來了我另一個女兒,你們害的我家破人亡,你們不得好死......”剛剛進入食堂,我就聽見了這一聲竭斯底里的號角。 用餐區西北角的位置,有一位精神失常的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正在把自己碗里滾燙的粥灑向坐在她四周的所有人的身上。有的人躲閃及時,回過神來趕快端著自己的飯找遠遠的坐下。也有躲閃不及被燙到的病人和家屬,大叫一聲從座位上站立起來,但又對于她無可奈何。老奶奶并沒有停止灑粥,看見有人被燙到了反而罵得更加興奮了。被燙到的人見狀只好撣撣自己衣服,罵罵咧咧地端著自己的飯走掉了。聽說這個老奶奶只有五十歲,但是因為病痛而早衰。不一會兒,一個醫生和幾個護士跑過來按住掙扎的老奶奶,打了針鎮定劑帶走了。我看到這個老奶奶竟然有種莫名的感傷。我問護士,怎么沒有看見她的家人。護士的回答觸動了我:“她是她的鄰居送來的。聽說她有個女兒十幾天前死了,從此開始精神失常,他的老公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住院以來一直是她一個人。其實啊小雨,醫院經常會有這樣的事情,高額的治療費和無休無止的床前照顧,是最檢驗親情的。我們都是按照政策給她用藥,因為她沒有支付足夠的費用,我們只能用一些沒有什么療效的藥來壓制她的病情,還會用一些尚在實驗階段的不夠穩定的藥物,說白了,醫院通常會用這些病人做一些合法的醫學實驗。” 我聽得有點懵。 我和爺爺不知道的是:陳國良已經來了。     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過去了半個月。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可是主治醫生說還要再住上半個月才能離開,我心里的小鳥被關得很郁悶。于是我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晚上十一點,我輸完最后一瓶液體,趁著護士站的值班護士去其他病房換藥的時候,我悄悄溜進了電梯。目標是住院部一樓走廊深處的太平間。我用手機的電筒照著昏暗無光的悠長走廊,只能聽見我腳上的拖鞋與地板的摩擦聲,噠,噠,噠,既像我的腳步聲又像別人的腳步聲。我停了下來,“噠,噠”腳步聲卻又響了兩下。我有些恐懼。不是回聲,就是錯覺。我鼓勵著自己接著往里面走,同時,我也享受著腎上腺素不斷分泌的快感。我向著福爾馬林味道更濃烈的地方走去。 經過這幾天的排查,我掌握了晚上在太平間值班的大爺的作息規律。大爺每天晚上十二點半的時候,就會出去上個廁所,然后到繁華的街邊上吹吹風,圍著住院部的花園溜達兩圈,再沏杯茶端回來,耗時三十五分鐘左右,每天雷打不動。我就可以趁這段時間,悄悄溜進去,圍著尸體走一圈就出來,再拿手機自拍留念,這事絕對夠我吹一輩子。不過,我總是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前幾天蹲點的時候,有人在跟著我。每當我這么想的時候,總是在心里把唯物論的概念默念一遍。 時不我待。那天晚上我十二點四十準時出發。當我興沖沖的一路小跑到太平間門口的時候,發現里面居然站著個男人,他站在一排排的停尸柜前面張望著,好像在尋找著什么。我靜靜地躲在門后面觀察著,完全不知道這個男人一會兒差一點就交代了我的小命。我仔細觀察著這個男人。太平間里的燈光很亮。他的頭發基本上全禿了,膚色很黑,但是在脖子后面有道很明顯的黑白分界線,我大概可以判斷出他是個體力勞動者。他的脖子后面有道疤。他行動并不方便,松垮垮的病號服襯得他的身體很虛弱,并且,從他的褲子里伸出來一根透明的導尿管,連接著他提在左手里的尿袋。里面的尿液呈深黃色還很渾濁,可以判斷他患上了關于腎臟或者前列腺方面的疾病。他一晃一晃的走進了值班室,尿袋里的液面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不一會兒,他就翻出了一大串鑰匙。嘩啦啦作響。我腦海里閃過一個想法,是不是前兩天我蹲點的時候,這個男人就跟在我身后?想到這里,一股冷氣不禁竄上了脊背。隨后,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這個男人就用鑰匙打開了一個柜子!那個柜子差不多和腰一樣高。男人把柜子拉出來的一瞬間,一股白色的冷氣就從柜子里升騰起來,就像是剛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雪糕一樣。冷氣散去,尸體就露了出來。男人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尸體,默不作聲。我在那一瞬間被勾起了好奇心,竟然作死般的朝著柜子輕輕地走了過去。當我朝那個柜子里的尸體望去的時候,尸體的容貌讓我終身難忘。那個柜子里沉睡著的女孩,竟然長得跟我一模一樣!       一樣的臉,一樣的身材,一樣的膚色,就連乳房的大小和形狀都是一樣的!那一瞬間,我感覺那個死去的女孩不是她而是自己,恐懼完全充斥了我的大腦,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啊!”男人迅速回過頭來看見了我。 “你是不是白雨?”男人小而狹長的眼睛里露出了殺戮的目光。 “額額額……額額”我被嚇得失語了。但是那目光似曾相識。 “是不是!”男人揪住了我的衣領。 “額額……嗯嗯”我作出了肯定的回答。我立刻就后悔了,因為這目光和那天想要撞死我的目光屬于同一人。 “你果然還沒死!今天就讓我結果了你吧,誰讓你是白清明的孫女,我和他不共戴天。”男人痛苦的大叫一聲,一下子把導尿管從褲子里拔了出來,然后男人反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把導尿管在我脖子上繞了幾圈,用力絞著。些許尿液倒流到我的身上,腥臊的濁氣充斥了我的呼吸道,令人干嘔。他加大了力氣,我什么都呼吸不到了,只感覺動脈快要斷裂,意識在一點一點流失。眼前一點點變成了朦朧的白色。 “陳國良,快住手!”爺爺的一聲大喊把我從意識流失的泥潭里拖了出來。 “怎么樣,白清明,看著你最疼愛的孫女痛苦的死在你面前,你是不是能體會我當年的感受呢?”陳國良在我耳邊大聲地質問。 “白雨是你的親生女兒”爺爺痛苦的大喊。 “你說什么?這不可能。。。”陳國良聲音有些顫抖,勒住我的雙手力氣小了一些。 “白雨就是十八年前被你岳母丟掉的兔唇姑娘,你沒有發現白雨和你女兒長得很像嗎?快住手!”陳國良的力氣一下子都卸掉了,我跌在冰涼的地上不停地干咳著。忽然,從爺爺身后跑出來一個女人,就是那天中午在醫院食堂見到的瘋女人,她把我摟進懷里,哭喊著:“姑娘啊,媽媽這么多年終于找到你了!你知道我想你想的多么苦嗎?!” 陳國良癱倒在地上,然后慢慢爬過來,對著那個女人顫抖的說:“任靜,是……是你嗎?” 我疼的昏了過去。之后他們發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醒來后,我脖子上纏著繃帶,一動就疼痛萬分。我坐了起來,床頭柜上放著還未開封的新手機。偌大的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我不知道爺爺什么時候離開的又要等到什么時候才會回來,或者說爺爺還會不會回來。就像十八年前我的母親任靜,不知道我的父親陳國良曾在那樣一個大雨滂沱的傍晚,拖著鐐銬在她的病房前流下了作為一個不稱職的丈夫和父親飽含歉意的眼淚。我在房間里無助地大哭起來。       “小雨,不管你聽了后會不會再認我這個爺爺,我都要告訴你過去的真相”爺爺穿著囚服,在監獄的探望室和我隔著一面玻璃,用單線電話對我說。現在的爺爺已經沒有了昨日風度翩翩的院長的樣子,他的頭發幾乎全白了,凌亂的頂在頭上,我也從來沒有在爺爺的臉上發現這么多的皺紋。爺爺的樣子讓我心疼極了。 這是我出院后的第一天。我來探望他。但是我連他的手都觸摸不到。 “十八年前,我和你父親幾乎同時研究出來一項醫學療法,所以當時這項成果誰能先把專利申請下來,獲利方就是誰,同時也意味著另一個人多年的心血付之東流,所以我們明里暗里都在較勁。當時我的父親患了癌癥,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等著錢救命,所以我非常需要這筆專利費。我就在你父親汽車上的剎車器上做了手腳,本來是希望他撞車,然后在醫院養病,我好搶先申請專利,誰知道他撞死了人,給他帶來了牢獄之災。他出來后,因為他的犯罪記錄,沒有一家醫院敢聘用他,所以他一直窮困潦倒,做著和他學歷完全不匹配的體力勞動。你的母親任靜也不肯原諒他,多年斷絕往來。他住院一是生病二是為了能見女兒最后一面。誰知道他遇到了你,要不是我及時趕來,你。。。對不起小雨。” “老白?”我問。“我能叫你爸爸嗎?我不在乎上一代人的恩怨。” 白清明一怔。 “爸爸”我頭一次這么叫老白。 “哎!”老白高興地回應。 “爸爸,我等你出來!” 老白笑著流下了眼淚。 +10我喜歡

【小說】​ 張道友/二指禪              開發區派出所電話通知我去配合核實情況的時候,我心里一直在納悶。我只是本能地用食指中指輕輕地一戳,他怎么會輕易倒下去了呢?!我懷疑這是報復!          那天,是周六,我去文化街淘寶,乘坐的是2路公交車。因為是周六,車上人很多,一上車,我就發現人擠人、人挨人。公交車好不容易行駛了五、六個站點,人才開始有些稀疏。透過左右搖擺的人群間縫隙,我發現有個小伙子,身材強壯,留著板寸,一臉橫肉,脖子上掛著一副看上去沉甸甸的明晃晃的金鏈子,左手臂肘彎處搭著一件外套,右手被外套遮掩著,若有若無地在鄰座的一位女士挎兜里掏摸著,若不注意,很難發現。          這是一個扒手!我心里一驚,右手食指中指不由自主地開始抖動。         本來,我不想去管,因為我身材很矮小,也很瘦,我媳婦幾次三番說我,渾身沒有四兩斤,瘦的像個小雞子似的。這個不能怪我,小時候家里太窮了,吃不飽、吃不好,當然長不開。        相對于這個強壯的扒手,如果一旦動起手來,我明顯不是他的對手。還有一站就要到終點了,報警屬于智取,也是良策。可是,時間來不及了!強烈的責任心和曾經被偷的憤怒讓我忽地站起身來:住手!你個小偷!        車上僅剩的七、八個人一齊回頭看向我。扒手明顯已經得逞了,下身褲兜里鼓鼓囊囊。他站起來,兇狠地怒視著我,慢慢走向后車門,隨時要逃離。        你把錢包還給人家!我厲聲喝道。        多管閑事是不?!扒手走近我,忽然抬起右手向我扇巴掌過來。我本能地站起來,伸出右手食指中指進行阻擋,我身材矮小,合攏的食指中指只能戳到他的胸部肋骨。        哎呀!只聽扒手一聲大叫,隨后躺在地上,呻吟不已。這時周圍的人已經打了報警電話。       警察來了,厲聲向地上的扒手喝道:裝什么裝,站起來,跟我們走!可是無論警察怎么呵斥,扒手就是站不起來,躺在那里動彈不得,兩個警察只好把他架到警車上。隨后要了幾個見證人的手機號碼,也包括我的。       事情過去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弓長張同志嗎?       對,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開發區派出所楊警官,請您來一趟所里,有些情況需要您的配合。       什么時候?       盡快吧!我在所里等您,來了打我手機,謝謝!       派出所找我什么事?我心里不住地揣摩,難道我做好事不留名的事情被發現了?要獎勵我不成?我可不想出名,也沒想出名。不過,既然人家要求咱去一趟,作為一名公民,就要盡義務。       到了開發區派出所,找到楊警官。一進門,楊警官一邊給我倒水,一邊看著我笑:弓長張師傅不簡單哪!       楊警官,我不簡單?您幾個意思?我一臉茫然。       不是,弓長張師傅,看您身材不高,功夫厲害呀!練過?       什么練過?我看楊警官不像是在開玩笑,忙問道。       弓長張師傅,您見義勇為是對的,可不該行為過當啊,那個小偷第四根肋骨輕微骨折,人家家屬把您告下了。今天讓您來,主要是問詢一下具體情況。楊警官打開問訊薄,準備記錄的樣子。       什么?!骨折!怎么會!我怕他傷害到我,只是輕輕阻擋了一下而已!我大聲爭辯道。       您怎么阻擋的?用的哪個拳頭?       拳頭?不是拳頭,是用的手指。       手指?哪個手指?       我無奈地伸出食指和中指。       您是說您用的手指擊打的對方?       嗯嗯。我不住地點頭。           楊警官離開座位,走近我,拉起我的右手,仔細地瞧了瞧,摸了摸,然后背過身去,拿出一個塑料盒,伸到我跟前,說:戳一下。       我遲疑了一下,慢慢戳了一下那個塑料盒。       使勁,使點勁!楊警官顯然很不滿意。       我縮回手,猛地用手指戳了一下。       啪!那個塑料盒破了一個洞。我驚恐地長大了嘴巴!       楊警官回身又找了一塊木板,伸到我跟前:戳!使勁戳!!       我吸了一口氣,食指中指并攏,使勁朝木板戳去。       咔嚓!木板破了一個洞!我和楊警官同時長大了嘴巴。       弓長張師傅,您確實沒有練過武術?也是就說,您根本不知道自己具備這個能力,是嗎?!楊警官一臉認真地說。       我不會武術,也沒有練過武術。我伸伸瘦弱的手臂,堅決地說道。       好,弓長張師傅,您說的每一句話將來都有可能成為法庭上的證供,請您再仔細地想一想。      我絞盡腦汁,不得其解。我開始有些焦灼不安,右手在腦門上不停地摩挲。忽然,我猛地想到:難道是……??       ……       半年前,妻子望著我近乎光禿禿的的頭頂,語氣幽幽地說:看看你那熊型,個子本來不高,頭發又要掉光光,都快成和尚了!也不想法子治一治。       治?怎么治?我這還不是掙錢養家累的?!我反駁道。       行了吧你,個頭不大、牛逼吹的嗚哇響!你掙那幾個熊錢能養家?!妻子撇撇嘴,猛地扭過頭去,看也不看我一眼 ,一臉的不屑。       說實話,我年齡不算大,剛三十出頭,不知是遺傳還是工作太勞累,一頭筆挺的秀發不知何時慢慢消失了。人常說:好看不好看、發型是關鍵。由于過早的脫發,這使我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的多,整個人也顯得非常非常的老相……       今天,妻子竟然戳到我的傷心處,我忽地站起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怎么著、怎么著??你還想打我?你還想上天?!妻子撇撇嘴,白楞了我一眼。       看著身高比我高出一頭的妻子,我松開緊緊攥握著的雙拳,慢慢地坐下來。       哎!要不這樣,咱們買點生發藥,看看能不能治好?妻子哀怨地說道。       能治好嗎?說實話,誰不愛美?!妻子這么一說,我也來了興致。       試試唄!妻子忽然高興起來。       可是、可是,要花很多錢的!我有點心疼起來。       錢是人掙得!我下午就去給你買!用我的錢給你買!!我忽然覺得妻子好可愛、好體貼,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去擁抱妻子。       你個冤家,誰讓我當初走了眼,嫁給了你哪!妻子嗔怪地用手指點點我發亮的腦門……看著美麗動人的妻子,我咧開嘴笑了。       下午,妻子領回來一大包東西,我們迫不及待打開,我一看,上面寫著:寸寸長。我打開包裝,擰開蓋子,一股子中藥味竄進我的鼻孔。阿嚏—阿嚏—阿嚏嚏!我和妻子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從今天開始,每天三次,每次5毫升,按摩不得少于20分鐘!妻子向我下達了死命令。       從那天起,每天早午晚三次,每次5毫升,將藥水灑在頭皮上,然后,用食指中指并攏,使勁地在頭部實施不少于20分鐘的按摩。(我不敢偷懶,每次用藥都在5毫升左右,我不敢大意,因為妻子很聰明,她可以從使用藥劑量剩余多少推算出我是否積極落實了她的意見。)       一個月下來,我頭皮有點發麻,食指中指也開始變得有些僵硬。真是麻煩球!有幾次,我想放棄。可是,我看看妻子冷艷嚴肅的面龐,沒敢說出口。       轉眼半年過去了,總共我使用了個三個療程。還別說,我頭頂竟然冒出了細細的絨毛毛。只是,由于長期的按摩習慣,造成了條件反射,有時會自覺不自覺地抖動食指和中指。      難道食指中指的力量是來源于此處?       哈哈哈!聽完我說的話,楊警官放肆地笑起來:弓長張哥,您真有福氣,嫂子一定既溫柔又漂亮!       一般吧、一般吧!面對楊警官的夸獎,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了,弓長張師傅,您的行為屬于見義勇為,應該發揚,派出所會給您們單位發送賀信。至于誤傷扒手的事,我會向領導說清楚、講明情況,您主觀上不具備傷害對方的條件和意志,應該不會承擔什么責任。       謝謝、謝謝!我慌忙站起來,給楊警官鞠躬施禮。       ……       回到家里,我沒敢把這事告訴妻子,因為,我怕她會生氣。       現在,我只有一個想法,盡快把藥用完…… +10我喜歡

可能否,讓世界有不一樣的顏色。         01   忙完策劃書已是凌晨兩點,隋棠去洗手間洗漱之后,順便從柜子里拿出一張面膜貼上。   這些日子經常需要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飯,幸虧前陣子去免稅店屯了幾盒面膜,能夠讓自己第二天還可以保持不錯的皮膚狀態。   半躺在沙發上玩了一會兒手機,關注的本地公眾號有新聞推送過來,瞄了一眼就伸手滑過去,忽然又反應過來,重新把頁面拉到上面。   在高端護膚品行業,關注新聞的話也多半是時尚圈,而眼前的這一個,標題是——“女警長裙高跟鞋擒獲盜車嫌疑人”。   隋棠的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起來,腦海中依稀浮現出一張面孔來。   目光順著新聞的報道滑下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名字——   曾碩。   連帶著的是路人抓拍的現場圖,即便只是一個背影,隋棠仍舊是立即就辨認了出來。   是那個女孩沒錯了。   新聞中當然是可以找出些許蛛絲馬跡的線索的,隋棠起身拿起茶幾上的紙筆,在上面記下曾碩工作的那個警局。   取下臉上的面膜,對著鏡子涂了保濕的乳液,鏡子當中是清秀好看的一張臉。   隔日歐洲地區負責人會議八點便開始,沖了杯黑咖啡、吃了兩片全麥面包便站到了前面進行PPT的演示。幾天的準備倒也是卓有成效,策劃書得到了高層的一致認可。   散會的時候,妍丹往這邊走過來,得體的套裝和高跟鞋,香水搭配得也適宜,歪著頭沖隋棠笑笑:“晚上一起吃飯?”   這并不是她第一次邀約。   穆妍丹喜歡隋棠在公司里也算不上什么新聞,公司副總的女兒,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假期在公司對隋棠一見鐘情,半年之后畢了業立即回國,來到公司任職。   被這樣的天之驕女喜歡,旁人自然是羨慕不已的。然而隋棠卻并不為之動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他抱歉地笑笑:“今天實在不行,下班后有些事情。”   那天他沒有留在公司加班,下班之后就沿著手機定位的路線驅車開過去。白色跑車停在公安局門口的空地上,已經過了正常下班時間,執勤的一名警察抬頭看了看他:“先生,有事嗎?”   “請問曾碩警官在嗎?”隋棠問道。   “曾碩,”那警察往里面的一個辦公室喊了聲,“有人找。”   “稍等。”爽朗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兩分鐘之后,身穿警服的曾碩從里面走出來四處張望:“哪位找我?”   她的目光落在隋棠的身上:“你找我?”   隋棠不知道這些年來自己有沒有變,但曾碩看起來倒好像沒什么變化。利落的短發,不施粉黛的一張臉,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地音調比旁人高出來幾度。   隋棠微笑著喊出她的名字:“不認識我了?”   曾碩的大腦立即高速運轉起來,幾秒鐘之后眼睛一亮:“隋棠?”   隋棠的眼睛里是溫柔的笑意:“幾點下班?一起吃個飯?”   “還有兩份卷宗要處理,”她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大概一個小時吧,等等我?”   隋棠點頭,指了指外面的休息區:“在那兒等你。”   他用手機處理了兩份工作交接的郵件,是關于下個月品牌合作方的兩場走秀,確認了一下各方面的細節,偶爾抬起頭來看一眼曾碩。   大大咧咧的坐姿,蹺著二郎腿,眉頭緊鎖地翻看著那幾頁卷宗,一副很是苦惱的樣子。   隋棠忍俊不禁。   一個多小時以后整理出來了個大概,她起身去更衣室換下警服,穿上T恤、牛仔褲,走出來在隋棠面前站定:“走了。”   “想吃什么?”隋棠起身,“我剛才在網上看到幾家不錯的日料店……”   “吃什么日料啊,一點味道都沒有。大夏天的,就該去擼串、喝啤酒,走。”   隋棠跟在身后。   地方是她找的,輕車熟路,指揮著隋棠七拐八繞,最后讓他把車停在一個巷口:“里面。”   她下車后才有些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啊?帶你來這里是不是不太合適?你這么愛干凈……”   身邊的隋棠,一身整潔筆挺的白襯衫。   他揮揮手:“沒關系,曾警官鑒定過的,衛生肯定沒問題。”   做生意的是四五十歲的一對夫婦,見曾碩過來,樂呵呵地打招呼:“喲,帶了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啊,”曾碩一甩手,“老同學。”   她這時已經走到了燒烤攤前:“羊肉串三十串、小龍蝦兩斤,還有這雞翅、雞腿、烤玉米我也要……”回頭又沖隋棠笑笑:“你請客啊,我可就不客氣了。”   隋棠點頭:“你隨便點。”   一盤盤的燒烤很快就端上了桌,曾碩不住地把自己覺得好吃的東西往隋棠面前的盤子里堆。為了保持體型、保護皮膚,隋棠已經很多年沒吃過燒烤了。   但那香味不依不饒地往鼻子里鉆,再看自己面前的曾碩也是大快朵頤,隋棠總算也伸出手去,拿起一串羊肉串放到嘴邊。   “好吃哎。”他稱贊。   “那當然,要不是工資低,我天天都來吃。”曾碩“嘿嘿”一笑,而后想起來什么,抬頭問隋棠,“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上班的?”   “看了那個新聞。”隋棠拿出手機,翻開自己保存下來的那張截圖。   “嘿,這個,”曾碩大大咧咧地笑笑,“跟你說,做了警察之后,每天有意思的事情可多了……”   她就這樣打開了話匣子,眉飛色舞地同隋棠分享各種趣事。隋棠放下手中的肉串,抬起頭來看著她。   沒錯,就是現在這樣。   這是他十四五歲時認識的那個曾碩。   真正的曾碩。       02   隋棠的十四五歲過得并不算開心。   班里的大部分男生在這個年紀都已經長個了,高高壯壯的。唯有他,一米六幾的小個頭,特別瘦弱,皮膚比很多女孩都要白凈。   課間休息,男孩慣常玩的游戲是推搡打鬧,他不喜歡這些,遠遠地站在一旁,卻還是會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男孩忽然沖過來推搡一把,然后哈哈大笑著跑開,叫他一聲“隋娘娘。”   那個時候“娘炮”這個詞還沒有在互聯網上走紅,不然他們大概會選擇這樣一個更加直白的稱呼。   地上的塵土沾到隋棠的褲子上,他低下頭去,認真地擦拭。   有些委屈,也有些困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   這種困惑第一次產生,還是在童年的時候。   從部隊退伍的姥爺來家中做客,吃完飯說是要帶隋棠去商場買玩具。隋棠自然是很興奮,跟在姥爺身后一路去了商場。   “我想要這個芭比娃娃。”指著那個粉紅色芭比娃娃的時候,當時的隋棠并不能夠理解姥爺為何要緊蹙眉頭。年近七十的老人伸出手來一把將他拉扯到一旁:“男孩要這些東西成什么樣子!過來,我給你買把玩具槍。”   那把玩具槍是最高端昂貴的那款,付錢的時候有不少男孩投過來羨慕的眼神,然而抱著那把玩具槍回家的隋棠心中卻并未有喜悅的情緒。   他喜歡的,是那個穿著粉紅色裙子的芭比娃娃。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聽到姥爺低聲呵斥媽媽:“當初不讓你離婚非要離婚,你看沒有爹,男孩都變成什么樣子了,像個小丫頭一樣。”   隋棠不敢說話,低下頭去往嘴里扒拉著飯。   內心中,他談不上喜歡姥爺,也不喜歡那個曾經的爸爸。那個人三天兩頭在外面喝酒,稍有不順心就在家砸東西,若是隋棠運氣不好,屁股上也難免挨一頓踹。姥爺也是一樣,在部隊里很多年,嗓門大過天,一提到打仗就眉飛色舞,拉著隋棠一起看打打殺殺的戰爭片。   在還不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什么樣的人的時候,隋棠已經在心中清楚地知道,他不想成為什么樣的人。   他不想成為姥爺和爸爸那樣的人。   然而這一切都讓他在那個班級里顯得如此格格不入。“隋娘娘”的外號也就這樣散播開來,大家都覺得朗朗上口。   體育課新換了一個老師,拿著名單表找人去前面投擲鉛球。“隋棠”的名字一喊出來,班里那一小撮男生便大聲哄笑。有人喊了一聲“隋娘娘扔不動的”,其他人便跟著一起起哄。   “好了,別鬧了。”體育老師厲聲喝道。   隋棠走上前去。   他雖說比旁人瘦弱,倒也不至于完全沒有力氣,鉛球舉到手中丟出去,是不遠不近的距離。   “老師,我來!”帶頭起哄的那個男孩舉起手來主動請纓,一米八的身高,抓起那個鉛球便猛地向前丟去——距離足足比隋棠遠了一倍。   那幾個男生自然又是吵鬧開來,有噓聲傳到隋棠的耳朵里。   “這才叫扔鉛球嘛,娘娘果然是娘娘。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手無縛雞之力……”“一米八男孩”咧開嘴笑。   明明是午后炙熱的陽光下,隋棠卻覺得腳底和手心都有一股涼氣。   他想去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輕輕咬住了嘴唇。   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是什么時候多出來一個……他又看了兩眼,才確定確實是一個女孩。   那女孩稍熱一下身,而后拿起地上一個更重的鉛球,舉起手臂用一個標準的推送姿勢把鉛球給丟了出去。   鉛球在空中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而后穩穩地落地,肉眼可見地比方才“一米八男孩”扔出去的遠很多。   她撇了撇嘴,不屑地看了一眼“一米八男孩”:“哼,你也不過如此。”   “一米八男孩”方才囂張的氣焰立即矮了一截,但仍舊沒有放棄骨子里的頑劣,轉過頭來用輕蔑的眼神把這個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再冷哼了一聲:“哼,男人婆。”   周圍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女孩已經沖過去一把將“一米八男孩”推倒在了地上,惡狠狠地看著他。   要不是體育老師及時沖上前來制止,恐怕就會演變成一場打架事件。   “少欺負別人。”她只說了這么一句話,便立即轉身邁開步子往前跑去。   頭發短得不能再短,身上是寬松的T恤和肥大的運動褲,個頭比學校里絕大多數的女孩都要高出很多。   回到班級隊伍中的隋棠目光時不時地往操場上她漸漸遠去的身影投去。   那便是曾碩,連名字都像個男孩。       03   學校是有初中部和高中部的,曾碩那個時候讀高一。   這個時候的女孩已經到了愛美的年紀,馬尾辮換成了披肩發,夏天一到各種長長短短的裙子,有的女孩還會在嘴唇上涂上亮晶晶的唇彩。   老師第一天點名,對著花名冊發愁:“不是說有三十二個男生、三十六個女生嗎?怎么我剛才點完名發現男生多了一個,女生少了一個?”   那場烏龍事件兩個小時后才真相大白,點到曾碩的名字她舉手起身的時候,老師抬頭看了一眼,自然而然地表格上性別處“男”的那一欄打了一個勾。   新開學,一群陌生人放在一起,自然是需要一些笑點的,這件事情便成了那天的笑點。   曾碩卻不是任人嘲笑的性格,大家正哄堂大笑,她提高音量喊了一句:“不就是認成了男生嗎?有這么好笑嗎?”   班里的同學立即噤聲,各自翻看自己手上新發下來的課本。   學校十一月份的時候要參加重點高中的驗收,那些日子安排了幾場全校范圍內的大掃除。大掃除,有一些擦擦黑板的簡單活,也有一些提水、搬桌子之類的重活,曾碩拎著兩個大水桶在水龍頭面前接水,轉過頭的時候看到身邊這個白凈瘦弱的男孩,主動同他打了招呼:“是你啊?”   隋棠其實原本是更早看到曾碩的那一個,只是由于羞赧,沒有做主動開口的那一個。   他抬起頭來,對曾碩笑了笑。   水桶接滿需要一小段時間,彼此交換了姓名之后倒也夠兩個人閑聊幾句的。   “怎么讓你一個女孩來打水?”隋棠問道。   “沒關系,我提得動。”曾碩咧嘴一笑。   她依稀還記得一個多月前的事情,問隋棠:“你班上那幾個大高個呢?”   “偷偷去網吧了吧。”隋棠說道,看了一眼曾碩面前的水桶,“別接太慢,提的時候會濺到褲子上的。”   傍晚時分,幾個在網吧泡了一下午的男孩從外面晃悠著回來的時候,曾碩和隋棠正在擦拭著廣場上的那座雕像。   “一米八男孩”走過去的時候笑得很大聲:“哇,隋娘娘和男人婆,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   曾碩氣急了,恨不得沖上去同他們理論,然而身后的隋棠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袖。   學校評比的關頭,學生之間起了沖突,難免會受到一些處分。再說了,他們有四五個人。   “不用理他們。”隋棠的聲音低低的,卻有著撫慰人心的力量。曾碩冷靜下來,繼續同隋棠一起擦拭著雕像,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從前她面對旁人的欺侮,只有惡狠狠地反抗回去這一種方法。然而今天,她知道,只要你完完全全地無視它,它就像一團棉花一樣,沒有任何力量。   友誼的建立是如此順理成章的一件事情,完成勞作之后,兩個人坐在臺階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你是獨生子女?”   “嗯,跟我媽一起,我爸媽很早就離婚了。”   “我有姐姐,也有弟弟,”夜幕降臨,曾碩索性往后面一躺,“家里熱鬧很多,不過也挺累的。”   她向這個比她小一歲、矮了半個頭的男生傾訴著,上面有個姐姐,身體不怎么好,嬌小瘦弱,她自然而然地起到了保護的作用。再后來,忽然又來了一對雙胞胎弟弟,長他們七歲的曾碩自然又要照顧。留長發太麻煩,抱孩子的時候老被抓來抓去;穿裙子也太麻煩,小孩子動不動就撒腿跑開。   隋棠看向她的眼睛,認真地聽著。   曾碩說到一半,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跳起來:“好啦,不說這些啦,真的像個小姑娘一樣了,我要回去了。”   月色下,她沖著隋棠比了一個“一起加油”的手勢。   那天隋棠回去的時候,心里也是雀躍的,這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有了一個朋友。       04   初升高是一次篩選,班里那幾個總是揚揚得意,覺得自己很有男人味的男生沒能達到本校高中部的錄取分數線。隋棠的教室搬到了曾碩教室的同一棟樓,兩個人見面的次數也就多了起來。   因得有了這個朋友,隋棠對原先在意的那些事情開始變得沒那么在意。   比如不必再強迫自己去讀明明沒有那么喜歡的戰爭和歷史,在看到有著暴力和兇殺場面的節目會轉臺,也不再去強迫自己夏天一定要站在熱辣辣的陽光下把自己曬黑,T恤和襯衫永遠都要干干凈凈的。   他們去學校圖書館一起借書,隋棠挑了幾本詩集,看看曾碩的桌子上,放的是刑偵類的書籍。   可是也沒關系,旁人眼中的兩個異類,是彼此心中的同類。   籃球比賽湊不夠人手的時候,曾碩也會上場,隋棠就坐在旁邊的觀眾席上看著。一眾男孩中,她看起來絲毫不比任何人差,一個漂亮的轉身上籃,下面傳來熱烈的歡呼聲。   隋棠也激動地為她鼓掌,熱辣辣的陽光照在她的發梢和面龐上,有豆大的汗珠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籃球入框之后,她仰起頭來驕傲地一笑。這一切都讓隋棠覺得美麗異常。   最后當然是以勝利結束,隋棠原本想請曾碩吃飯為她慶祝,曾碩遠遠地沖他揮了揮手:“我要和隊員們一起,改天再約。”   隋棠點了點頭。   然而因得天生的細膩與敏感,隋棠覺得曾碩好像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他認真回想了一下,是她方才的眼神。   一個隊里十來個人,從比賽一結束,她的眼神就始終停留在其中一個男孩身上。   那種目光,是第一次出現在曾碩的眼中。   如此熱切,如此真誠。   隋棠的心中有隱隱的酸澀。   他晚上復習完功課,十點多鐘的時候拿起手機,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給曾碩發了消息:聚餐開心嗎?   她那邊立即回復過來:超開心!改天和你說。   隔了兩天,兩個人買了包子在操場上邊走邊吃的時候,曾碩忽然開口道:“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啊?”即便是早有了那么一些心理準備,然而當曾碩這么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有那么一點吃驚。   但他又能夠理解,畢竟她是曾碩,原本就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啊。   “是誰呀?”隋棠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失落掩蓋住。   “球隊里的,沈成揚。”曾碩嘴角上揚,是那種提到喜歡的人便有的遮掩不住的愉悅。   “那,要去表白嗎?”隋棠問道。   曾碩聳聳肩:“先不要了吧,快高考了,反正還會一起打球,就先做好朋友吧。”   她果然同沈成揚成了要好的朋友,課后會約著一起打球,贏了球幾個人就一起擼串、喝啤酒。人的精力總歸是有限的,放了一部分在這個人身上,留給那個人的便少了一些。她同隋棠只能是偶爾在學校里打個照面,不再有聊天吃飯的時間。隋棠雖然有些失落,但也還是為她感到高興。       05   高考之后,曾碩決定向沈成揚表白的那個晚上,隋棠連帶著捏了一把汗。   他的心情很微妙,一方面,他當然希望自己在這個女孩身上看到的光芒也能夠被旁人看到,但另外一方面,他又有些隱隱的酸澀。   他應當是喜歡她的吧。   跟著看了一些愛情小說,隋棠其實在書中總結出來了一些戀愛技巧。譬如說“女孩子最好不要主動表白”“要學會欲擒故縱”……但這些話,他怎么可能會對曾碩說出來?讓曾碩成為她自己的,正是那些在他的眼中被刻板印象認為不屬于女孩的品質啊。譬如主動、自信、大膽、獨立性強。他所珍視的,正是這些讓曾碩之所以成為曾碩的東西。   然而那場表白,最終還是失敗了。   即便是曾碩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隋棠還是從她那發紅的眼眶看出了傷心的痕跡。   幾日之后,曾碩打電話給他,問他能不能陪自己一起去逛街。   “要買什么東西?”路上隋棠開口問她,但曾碩別別扭扭的,始終不愿意說,一直到下車之后走進商場的一樓,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訴隋棠,想買一套化妝品。   原本以為自己是來陪她挑一些運動裝備的,隋棠記得曾碩提到過暑假有兩場籃球賽要打。   “化妝品?”他微微有些不解。   “嗯,我想學化妝。”曾碩點點頭,看了看隋棠,“你皮膚好好,有沒有什么保護皮膚的方法?”   她沒有太多預算,挑選的只是一些最平價的化妝品,BB霜、眉筆、睫毛膏、口紅,就連她自己也不大能夠分得清楚的一些東西。   坐在外面的快餐店和隋棠一起吃飯時,她最喜歡的糖醋排骨端了上來也吃不下,嘆了口氣:“我覺得自己好差勁。”   隋棠立即放下手中的筷子。   “沈成揚說他一直以來都沒有把我當成女孩,覺得就像是好兄弟一樣。他說他喜歡的是S.H.E里面的Hebe那種,Hebe你知道嗎?”   隋棠點點頭。   “就是那種溫柔安靜的女孩。”曾碩轉過頭去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嘆了口氣,伸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短發,“我也要留長發。”   其實隋棠是有一些話想說的。   正如曾碩肯定過自己的內斂與感性一樣,他也想告訴她——沒關系的,你很棒,你不需要做出任何自己不喜歡的改變。   只要你是你。   只要你一直是你。   這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但那句話到了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曾碩已經抬起頭來看向他:“我是真的很喜歡沈成揚,我一定要變成他喜歡的樣子。”   隋棠也就跟著她點了點頭:“我會幫你的。”       06   那個暑假,曾碩白天負責照顧兩個弟弟的生活和學習,晚上就會約上隋棠一起跑步。曾碩是為了減肥,那隋棠呢?是為了陪著曾碩。   但說來也奇怪,原本體質不怎么好,跑八百米都覺得有些吃力的隋棠,跟在曾碩的身后,竟然也跑出了第一個兩千米……五千米……八千米。   那兩場有希望拿冠軍的籃球比賽曾碩都沒有參加,理由是——“沈成揚不喜歡打籃球的女孩。”   她鉚足了勁,想要有一個不一樣的自己出現在喜歡的人面前。   長跑結束,兩個人結伴回去,只是經過路邊體育場的籃球架的時候,曾碩仍舊會本能地一躍而起,做出一個漂亮的扣籃動作。   曾碩轉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在月光下站著的隋棠,臉上帶著笑意,正溫柔地注視著她。   也不知為何,有那么一瞬間,她微微有些緊張,趕緊掩蓋住這種情緒,走上前去站在隋棠面前:“哇,你這個小朋友是什么時候躥的個兒?都比我高這么多了。以后不能喊你小朋友了。”   一路嘻嘻哈哈,兩個人也就這樣走回去。   填報志愿的時候,曾碩猶豫了好久。   “警官學院啊,”隋棠建議,“你不是說看TVB最想當的就是警察嗎?當個女警官,多酷。”   曾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又黯淡了:“我想和沈成揚去一所學校。”   那是一所綜合類的大學,她選的專業,也是世俗意義上適合女孩的專業。   曾碩即將離開的前夕,隋棠送過她一份禮物。   那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一條價值不菲的白色蕾絲連衣裙,附上小卡片——“希望你可以穿著這條裙子走在喜歡的人身邊。”   但其實,原先他準備的禮物并不是這個。   原先他準備的禮物,是一雙曾碩最喜歡的那個籃球明星的同款球鞋。   但這些都沒有什么關系的,一個人必定要經過懷疑、猶豫、掙扎與選擇,才能找到真正想成為的那個自己。   如果這是曾碩的選擇,他自然也會完完全全地支持她。       07   距離難以避免地帶來疏遠,曾碩投入新生活里,隋棠也緊張地進行著自己的高三生涯。   臨近高考,每個人都很緊張,更多地關注自身,很少再去關注別人,隋棠倒是很享受這種一個人的感覺。   他仍舊愛讀小說,睡前看兩篇散文或者詩歌,攢下來的錢會去買一些適合自己的護膚品,聽到令人動容的事情也仍舊會流淚。   媽媽在這一年也終于有了約會對象,準備出門之前他從后面喊了句“等一下”,而后從桌洞里拿出一條疊得十分整齊的絲巾,系在她的脖子上:“送給你。”   那條絲巾,讓她的整個搭配立即別致亮眼了起來。   他偶爾會同曾碩通話,從她一開始不知道怎么融入女生宿舍的小苦惱,到后來在社交網絡上看到她能PO出來一些和室友一起逛街的照片,再到后來分享一些新買的口紅、粉底之類的東西。   照片上已經是一個看上去完全不一樣的曾碩了。   妝容精致,頭發染了顏色,下面燙了波浪卷,倒也可愛別致。她假期好像也沒有回來,說是要做一些禮儀模特的兼職。   隋棠高考結束之后給曾碩打過一個電話,剛閑聊幾句,她在那邊便不好意思地說道:“啊,成揚還在樓下等我一起吃飯呢,回頭再說呀。”   那邊說完便掛斷了電話,隋棠的心中有微微的失落,卻也有一些釋然。   原本他在電話里是想要告訴她,自己打算出國。   他想學與時尚相關的專業,打算去英國的南安普頓大學。   那雙籃球鞋,在出國前夕,隋棠還是寄給了曾碩。   飛機緩緩起飛的時候,他在心中說了“再見”。   再見,我的女孩,不管是什么樣的人生,不管是強大的,還是被愛的,只要是你真心喜歡,就是值得的。       08   那頓燒烤吃到了半夜,好在曾碩第二天上午有半天的休息時間,沒有讓隋棠開車,兩個人就在小巷子里隨便走走。   好幾年的人生,幾句話好像就可以交代清楚。   “和沈成揚?早就分手了?他劈腿一個學妹,你說我這暴脾氣,哪里忍得了,當天就甩了他。哇,之后的生活不要太開心,沒人逼我減肥,不用每天一層層往臉上涂東西,不用穿高跟鞋。對了,我畢業的時候帶著我們隊拿到了省籃球賽的冠軍,三十幾支隊伍呢,穿的是你送我的那雙球鞋……想給你打電話,但你的號碼都停掉了。有一年回家,聽你媽媽說你去了英國。”   “嗯,我在南安普頓念時尚設計,留在英國實習一年,之后便入了這行。”   “我是大四那年參加的招警考試,本來以為自己這體能秒殺眾人。我跟你說,進了警校才發現,全是我這樣的女漢子,打起拳來毫不手軟,我都被打趴下好幾回了。”曾碩爽朗地笑道。   隋棠也笑:“我也是啊,和一個同事一起去出差,去他的房間找他的時候他正在修眉,桌上的護膚品堆得滿滿當當,還吐槽我的香水不得體。但一談到工作,立即變得井井有條、干脆利索。我這樣的,在里面也不算異類。”   兩個人相視一笑的瞬間,曾碩的心中忽然涌出了這幾年來難得的一絲柔情。而隋棠也在注視著她面龐的那一瞬間,有一股想要永遠守護這個笑容的沖動。   晚上他回去之后打開電腦,對秋天將要舉行的那場時尚展的策劃書重新做了一下修改。   原先展覽的走秀環節,是涇渭分明的男模展和女模展,仍舊是模式化的,一方負責展現力量,而另一方負責展現柔美。   但是現在,隋棠知道,作為最頂尖時尚圈里的組成部分,他有著引導和定義美的權利,也有著這種責任。   雖說在討論會上,新的策劃案引起了爭議,但最終還是以微弱的優勢勝出。   那場展覽,命名為“可能否”,隋棠邀請了曾碩一起看。   展的最后,是一組被模糊了性別的模特依次走出來。   伴隨著音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作為這個展覽的策劃人,我們希望大家不要忘記,女性當然可以具有攻擊性、獨立性、主動、自信、抱負宏大;而男性當然也可以紳士、溫柔、害羞、文靜、脈脈溫情。沒有任何人可以去抨擊和否定你,比這些更重要的,是善良、正直、愛自己。”   可能否,讓世界有不一樣的顏色。       尾聲   “啊,我的大寶用完了。隋棠,你這什么玩意兒,我拿著涂臉了啊。”   “不要!”隋棠一陣驚呼,“你摳那么大一坨是要做什么!那是我蠟梅的眼霜!”   “那我用這個了。”   “那是護手霜。”隋棠翻了個白眼。       “曾碩!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襯衫要掛起來、襯衫要掛起來,你看,又是皺巴巴的!換掉!我來熨一下。”   “來不及啦,來不及啦。”   “換上這件熨好的。”隋棠遞過去一件。       電影院里,往嘴里塞著爆米花的曾碩忽然察覺到身邊人發出奇怪的聲音,轉過頭去:“哇,你看哭了?”   “好難受。”隋棠吸了吸鼻子,“為什么他們要分開?我們不會像他們這樣吧?”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的。”       “小偷站住!”曾碩一個箭步沖上去,左勾腿將那個鬼祟的男人絆倒,三下五除二將他反身扭住,“給我老實點。”   身后追上來的隋棠注視著她,眼里滿是驕傲的神情。       “這是你寫的?”擦拭著頭發的曾碩伸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張紙。   “對,給下一季要發布的產品寫的文案。”隋棠點頭。   “寫得真好,像詩一樣。”曾碩念出那幾句英文。   “從莎士比亞的書中找的靈感。”坐在躺椅上的隋棠舉了舉手中硬封皮的英文書。   曾碩微笑著注視他,眼神里同樣是仰慕的神情,忽然也詩興大發:“英文詩,我也會,送給你一句。”   她俯下身子在紙張上劃拉了幾句,遞到隋棠面前。   “My love,My hero.”   ——原文載于2019年愛格1B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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