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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3-06 03:46:46| 人氣17| 回應0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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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悠然 (2) 邱淑華的推薦清單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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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一指清風于陌上,待鶯飛草長,蝶舞飛揚,靜靜地守候一段春暖花開的好時光。   走過了一季的蒼涼,輾轉了四季的風光,唯有情留在心上。   煙雨紅塵,守住一顆寧靜的心,攜一份淡然,悠然穿過煙火流年。   時光越老,心越坦然,   再也不去理會功名利祿的誘惑,再也不去計較那些無所謂的流長飛短。   不管世事多紛亂,都與我無染,自有心燈一盞。(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心存善念,那是人間最明媚的溫暖,人有慧根,便是世上最美麗的絢爛!   時光靜好,歲月妖嬈,風雨人生,且歌且行。   拋卻一切雜念,于凡塵中靜守一份安寧,悠然前行。   小酌淺唱,留一份美好溫潤心田,把盞言歡,讓幸福快樂永駐心間! +10我喜歡

我,一個不起眼的士兵。從將軍(項羽)吳中起兵開始,便追隨其左右。千軍萬馬中,將軍很少會注意到我,即使是現在,將軍的身邊只剩下了我們二十八名騎兵。   而我卻始終注視著他。   尸橫遍野的疆場上,他如信仰一般,烙在我們的心上。只要看見他廝殺的身影,心中的城池便不會淪陷。有他在,就不會輸。即使是現在,我們還剩二十八名騎兵。   東城,一座空城。戰火的燎原之勢,導致此處早已破敗頹廢。荒蕪的街景,斷壁殘垣,不堪入目,而我們,就駐扎于此。   此時,將軍背靠一棵枯樹上,沒有一聲言語,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多年的你死我活,早已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習慣。因為他知道,他的情緒波動對軍心的影響有多大。   我們心中其實都很清楚,將軍現在心中苦澀難言,用兵失利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虞姬死了。(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花開無言,葉落無聲,風過無影,水逝無痕。但是心愛的人離開這個世界,心中怎會沒有波瀾。   虞姬,容顏傾城,才藝并重,舞姿美艷。即使如此,仍未逃過自古紅顏多薄命的悲劇。   她是將軍的紅顏知己,與將軍相識相知。是她讓將軍在硝煙之外聆聽到悠悠的弦音,是她讓將軍在排兵布陣之外感受到一絲閑適,是她讓將軍在夜不能寐的時候安下心來。   她一塵不染的笑容驅趕了將軍心中的兵荒馬亂。她是將軍堅持到現在最深的那一抹牽掛。   可是,她卻走了,走的悄無聲息,不留一絲痕跡。(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此時,將軍的心空了。他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有時候太多的愛反而是種傷害。   看到將軍這樣,我們卻無能為力,不知該如何安慰。因為我們都是一些只知道打仗的粗人,早已習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兒女情長對于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過奢侈,那是我們一生都不敢觸碰的的隱疾。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沉悶的氣氛沒有持續太久,耳邊再次響起敵人來襲的消息。   “將軍,漢軍已兵臨池下,請將軍下令!”喊話的這人正是我們進城時就在城門駐守的兄弟。   將軍聞聲起身站起,嘴角浮現出隱約的笑意。   這笑容太熟悉了,巨鹿之戰之前,將軍有過同樣的笑容。仿佛早已預知到了那場戰爭的勝利。   如今再次目睹這樣的笑容,一種厚重的踏實感流遍全身。   只聽將軍說到:“兄弟們,你們跟著我從吳中起兵至今已有八年,經歷了大約七十余戰,無一敗北。今日被困于此,乃是天意安排。老天都想讓我們再勝一次來增加我們的戰功,我們怎能拒絕老天的好意茍活于世,兄弟們,有沒有勇氣跟著我接受這上天的恩賜。”   流星,因為短暫而美麗。劃過黑寂的夜空,釋放出那一閃而逝的光芒,雖然微弱,但卻沒有人能無視它的存在。這次的戰爭也許像流星一樣稍縱即逝,只是剎那,但是我們也要釋放出最耀眼的光芒,不能讓敵人小覷。如果愿意,流星也可以變成永恒。   “吾等愿意誓死追隨將軍,請將軍下令。”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現在我們兵分四路,從不同的方位殺向敵人,突圍后繞到山的東面集合,此戰務必不可戀戰,應當速戰速決”   說完后,將軍飛身上馬,率先殺出城去。   話不多說,二十八人自動分成四路從不同的城門突圍,與我同行的七人朝將軍的方向飛奔而去。   等我們趕到時,只見將軍已經斬殺一名漢將,那把寶劍在將軍的手中舞的好不威風,令敵人無法近身,如入無人之境。   見到這樣的場面,怎能不熱血沸騰。我們八人也提刀迎了上去,左砍右殺,漢軍如草木,隨風而倒。一條血路就要鋪成。   很快我們便與將軍戰到一處,彼此掩護讓我們很快從人海中殺了出來。殺出來就安全了嗎?不,這種狀況僅僅維持了一會兒。漢軍很快便追了上來。   “敵將休走,吾乃漢將楊喜,今日落入我手,還不快快下馬就擒。”只見后面追來一名漢子大聲喊到。   將軍聽罷,勒住韁繩,回頭呵斥到:“我當是誰?原來是昔日叛將楊喜,今日我念及舊時交情,留你狗命,還不快滾,反而在這犬吠不止,擾得我心神不寧!”   楊喜聽完后,險些從馬背上摔下。連人帶馬倒退了幾里才穩下身來。   見到這廝出了這般洋相,將軍大笑到:“無能小兒,再來百十,又有何懼!”   終于暫時甩掉了追兵,繞道山的東面之后,其余的三路人馬早已等候多時。只是又少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戰爭是殘忍的,生離死別是誰也無法逃脫的宿命。只有早與晚的區別。   一將功成萬骨枯。走的時候,是一個個的征人。歸的時候,是一罐罐的骨灰。   可是生在亂世,又有怨得了誰呢。   我們沒有時間沉浸在悲傷中,因為我們并沒有脫離危險,也許下一秒辭世的就是自己。   “將軍,下面的路,該往哪去?”我雙手抱拳放于胸前,恭敬的問到。   “一片樹葉無論曾經多么茂盛,多么的接近天空,最后總是要落葉歸根的,出來八年了,不知家鄉的酒香還在不在?好像再大醉一場啊。”說著這話,將軍仰起頭看了看天空,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將軍的意思是回江東嗎?”   “除了江東,我們還有地方可去嗎?走,去烏江。”   我們再一次的揚起了馬鞭,這也是我們最后一次揮動馬鞭。   烏江岸邊。   烏江亭長把船靠岸,對將軍說:“將軍,可以渡江了嗎?”   將軍搖了搖頭說:“不走了,讓楚漢的的恩怨在此處了斷吧,亂世該結束了。”   “什么?不渡江了!將軍不是說,落葉要歸根嗎?為何現在卻又變卦。江東子弟重情重義,我們回到江東,一定可以東山再起,再次逐鹿中原的。”聽完將軍的話,我焦急說到。   “我之所以那么說,就是希望你們能跟我來到這兒,然后你們渡江回江東。從此遠離世間的紛紛擾擾,我不希望再有更多的人為了我而喪命。”   “將軍,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們是不會走的。”我吼道。   “我和你們不同,你們可以走,而我不能。只有我死了,劉邦才會罷休。如果再把戰火引到江東,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因為戰爭遭受流離之苦。”將軍的話語中流露出些許無奈。   “將軍,如果現在放棄,兄弟的血不是白流了嗎?”我仍不死心的說到。   “是啊,將軍,渡江吧,如今只有我有船,漢軍是不會追上的。”烏江亭長說到。   將軍再次搖了搖頭說到:“血已經流的夠多了,冤冤相報何時了,一切都該結束了。前不久虞姬也已永遠的離開了我,塵世再無牽掛的人事。我對不起死去的兄弟們,今日就是我與他們團聚的日子。好了,你們走吧,不要再回來。”   “與兄弟們團聚,怎么能少了我們,將軍,我們不走了,我們今天就死在一塊,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將軍,出生入死這么多年,我幾時貪生怕死過,能和將軍并肩作戰,本來就是人生一大快事。”   兄弟們紛紛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如果你們眼中還有我這個將軍,就聽從我為你們下的最后一個軍令,立刻乘船渡江。”將軍有些怒了,但是我們都清楚,那是佯怒。   “將軍!”   “快走!”   聽到將軍不容商量的語氣,我一時性急,搬起岸邊的大塊碎石朝船砸去。只見船艙底部砸破了一個洞,江水很快的溢入船艙內,整條船慢慢的沉入江底。   “將軍,現在船沉了,我們可以留下了嗎?”我嘴邊擠出一絲笑容說到。   “你們這樣,又是何必呢。”將軍說話的同時,我看見將軍的眼角有一點泛紅。   “將軍,當年我們巨鹿之戰,破釜沉舟,大敗秦軍。今日沉舟,誓與漢軍決一死戰。”我信誓旦旦的說到。   “兄弟們,我項羽今生能與諸位稱兄道弟,是我前世修來的福分。現在,各位士兵聽令,下馬,拔刀,以待漢軍。”   漢軍并沒有讓我們等多久,大約兩柱香的工夫,鐵蹄的聲音傳入耳中。   “殺!”將軍喊到。   我們開始了我們人生中最后的沖鋒。   兄弟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了,將軍的身上也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   這時突然聽到將軍大聲喊到:“老子就項羽,聽說劉邦用千兩黃金,封邑萬戶來懸賞我的頭顱,今天我就把頭顱擱在這兒。”   將軍之所以這么做,是希望吸引漢軍的注意,來緩解我們的壓力。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將軍喊完話竟要揮刀自刎。   “將軍,不要啊!”看著這番景象,我聲嘶力竭的喊到。   緊接著,一刀劃過我的胸口,我便昏厥過去。   等我醒來之后,戰場上殘騎裂甲。可以看出,戰事結束已久。   我努力回憶著暈倒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可是腦海中都是將軍自刎的情景。   將軍死了嗎?我問著自己。   我想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第一次卻撲空了。   因為我的一只手臂已經不知所蹤,或者說遍地的手臂,我分不清那一只是我的。   我努力的爬到記憶中將軍自刎的地方,去沒有發現將軍的尸體,只找到了一個割去雙腿雙臂和頭顱的人彘。   從他的身上我發現了將軍隨身戴的那塊手帕,這塊手帕是虞姬為將軍繡的,全天下只有這么一塊。   看到這兒,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像斷線的珠子,灑落在地上。   哭過之后,我拖著殘缺的身軀來到江邊。   “將軍,我來陪你。” +10我喜歡

在趙洼村,有兩個名人,一個叫一錘準,一個叫一刀狠。   一錘準是殺狗的,一刀狠是殺驢的。   一錘準之所以被三鄉五里叫得響,是因為他一生殺狗無數。他殺狗的時候不用刀,只需一把大號木錘,手起錘落,那大號木錘,不偏不正,正好砸在狗頭中央。那錘下之狗,便應聲倒地,一命嗚呼。因而,村民叫他一錘準。   一刀狠之所以名聲鵲起,是因為他買驢殺驢,從沒有失過手,只賺不賠,這是一;他殺驢之前,一定要熬一鍋面湯,湯涼時端到驢的面前,對著驢念叨道:“不怨你,不怨我,只怨你主人賣給我!”待驢飲盡面湯時,他迅猛地抽出別在后背的刀,“噗”的一聲,插入驢的心臟,那驢猝不及防,轟然倒地,一命歸西,這是二。因而,村民叫他一刀狠。   有一日,一錘準買得一條狗,他把狗栓在院中的一顆楝樹上,而后,裝上一袋煙,“砰、砰、砰”磕著火鐮,把煙袋鍋點著,“滋、滋、滋”猛吸三大口,“啪、啪、啪”,在鞋底上磕掉煙灰,快步走到栓狗的楝樹下,一手抓住狗紖子,一手從后腰拽出木錘,“嗖”地一聲,高高舉起,就要向那狗頭砸去。此刻的狗,雖癱軟在地,卻依然揚著頭,屁股使勁地往后坐,“嘰嚀嚀”地哀嚎不斷,兩眼絕望地盯著一錘準,“咕嚕嚕”地留下一行熱淚來。       這情景,是以殺狗為生的一錘準從未經歷過的,尤其是那狗流眼淚,更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高舉木錘的手有些遲疑,甚至有些發抖。   他的心一陣悸動,一絲不祥之兆掠過他的心頭,高高揚起的木錘緩緩垂了下來。   那狗匍匐在樹根,歡快地搖著尾巴,劫后余生的表情溢于言表。   略作調整后,一錘準深吸一口氣,手中的木錘再次砸向狗的腦袋。   那狗,猝不及防,哀嚎一聲,倒在一錘準的腳下,一股股鮮血從狗的口、鼻、眼中竄濺出來。   當一錘準剖開狗肚子的時候,幾只剛剛成形的小狗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望著那剛剛成形的小狗,一錘準一下子癱坐在楝樹下,手中剖狗的刀跌落在腳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說完一錘準,再說一刀狠。   話說某一天,一刀狠來到“牛繩”上,看到一頭驢,肚大背窄,瘦骨嶙峋,這讓他產生了興趣。經過討價還價,他以滿意的價格把驢買到了手。   次日,他起了個大早,在院中水井旁的石頭上,“蹭、蹭、蹭”地磨起刀來。他想趁早把驢殺了,好到集市上去買驢肉,趕個好價錢。   放下磨好的刀,按慣例,他到灶屋去熬面湯。   熬好面湯后,他再來到水井旁時,卻怎么也找不到剛剛磨好的殺驢刀   遍尋屋里屋外,才發現那刀被看家狗叼到門旮旯里。他把臥在刀上的狗攆走,掂起刀向院中的驢走去。     此時的狗,“汪汪汪”叫個不停,叼著他的褲腿不讓他往前走。   他氣急敗壞地把狗一腳踢開,怒氣沖沖向驢沖去,舉刀就要向驢的心臟部位捅去。   恰在這時,那驢前蹄騰空,長嘶一聲,一只小驢降生下來。   這情景,讓一刀狠目瞪口呆,手中的刀應聲落地,一下癱坐在地上。   自此以后,一刀狠再也不殺驢了,而且也不殺生,不吃葷。他吃齋念佛,積福行善,修路補橋,年至89歲,在家中壽終正寢。   再說一錘準,雖經歷了那次殺狗風波,卻不思悔過,依然以殺狗為生,幾年內,又殺狗無數。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鬼使神差般離開家門,獨自向荒野走去。   第二天早上,家人起床后不見他的蹤影。遍尋,才在村東南一廢棄的、少有人知的井中發現了他的尸體。更讓人疑惑的是,他竟然是一絲不掛,直立地溺死在井中。   這就是:   掄錘掂刀惡不小, 善惡自有天知曉。 放下屠刀立地佛, 人心向善萬般好。   作者簡介:立志軍營16載,鍛煉出剛直不阿的秉性 +10我喜歡

泣血的石斛花     作者:衛本興     主編:非   魚                         一   黑棕色的匣子靜靜擺放在一塊鐵銹紅的絨布上,在日光燈的映射下泛著冰冷的光。 難以相信,一個不足一尺見方的木盒子竟能容放下如此強健、魁梧的身軀。張茜左臂被攙扶著,右肩斜倚在大廳的立柱上。她凝視覆蓋著黨旗、四周擺滿鮮花的那個黑棕色匣子,仿佛又看到了他安詳的面龐。張茜的淚水早已淌干,直到現在,當她望著眼前現實的一切,她才從夢的世界里蘇醒過來:他真的不在了,不知有沒有留下遺憾。                        二   前天上午,張茜正忙著為單位將要舉行的會議打印會議文件,同事小舒拉開打印室的門探頭進來: “茜姐,電話。”隨后她又神秘地低聲道:“男的。” 張茜不禁一愣:男的,難道是他?可是半月多前才接到他寫的信啊。信上說,他們又要往前開拔了,雖說信要在路上輾轉半個多月,但是無論如何,他也是不可能回來的。 “喂,張茜嗎?”一個沙啞的男聲,“我是全生。” “我是。”原來是王坤的姐夫。 “你一會來家里一趟。” “什么事?”單位要開會了,張茜這兩天特別忙。 “你…… 你來了再說吧。”姐夫欲言又止。“啪”的一聲,電話掛掉了。 張茜聽得出,全生像是克制著什么,他從未這樣一板一眼地說過話。張茜匆匆請了假,往王坤姐姐家趕去。路上,她一直都在苦思、猜測著,然而她怎么也沒有想到竟然是王坤他為了救戰友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和平環境中生活的她從未聞到過戰火硝煙,對戰爭的殘酷她太缺乏了解了。 “王坤犧牲前,吩咐不讓告訴你,可我想還是告訴你的好。他救的那個戰友堅持要求在你們母校召開王坤的追悼會,這樣你遲早都會知道的……” 頃刻間天塌地陷,張茜血液一下子凝結,她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恢復知覺,但神智一片茫然…… 她不相信、不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輕易地走了、離別了人世,他一定活著、一定活著……她凝視著花叢中的骨灰盒,仿佛聽到了匣子的炸裂,聽到了他那倔強的聲音:“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三   “張茜,開會了。” 禮堂大廳已擠滿了人,張茜竟一點也沒有發覺。她挽住王坤姐的手臂,緩步向家屬站的地方走去。當她們從最前排走過的時候,她發現了他,她母校的工宣隊吳根,不禁愕然。  吳根呆立不動地站在那里望著王坤遺像,嘴角微微抖動著,似乎在那已失去光澤的眼角里還有幾絲淚花。不到十年功夫,吳根也老了,他已不再是當年在講臺上講課的那位一臉正氣的工人師傅;歲月,不僅僅是歲月,在他的額頭刻下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皺紋;他腰也駝了,古銅色的面龐已變得有些蒼白。 “小坤救的就是他兒子。”王坤姐看了一眼吳根,對張茜耳語說到。 忽然張茜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感激吳根在王坤魂靈安息的時候來到這里,可王坤為此付出了多大代價啊!   “我和王坤一同上的軍校,一同報名上的前線……” 致完悼詞,家屬代表講了話,最后是王坤生前戰友,也就是王坤所救的那個副連長吳紅——吳根的兒子介紹王坤生前事跡。看著吳堅那酷似吳根的面龐,聽著那字字帶血的陳述,張茜眼前交替出現了一幅幅年代不一、氣氛迥異的畫面。這些畫面有的是那樣古老,那樣久遠;有的卻顯得如此親切,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四   天熱得出奇,雖然教室高在三樓,卻感覺不到有一絲風兒吹過。和樓一般高的那顆槐樹也像是害了熱病,打著卷的葉子掛著塵土;枝條紋絲不動,無精打采地低垂著;樹上那只老蟬也像是被傳染了,左有聲、右無聲煩躁地叫著,叫聲中夾雜著重重的鼻音……教室里同學們像一尊尊受潮的雕塑,臉上掛著汗珠,有的坐著、有的爬著。雖然教務主任昨天再三強調今天是工宣隊吳根師傅給他們上物理課,但仍有幾個同學早退了。已是上午的最后一節課,好多同學已收拾好了書包準備回家;張茜的同桌王坤仍在聚精會神地聽著課。 “在我講牛頓定律前,先把牛頓介紹一下。” 吳根頭發有些灰白,一副飽經風霜的面龐閃爍著金屬光澤;滿是老繭的雙手青筋裸露著。他顯得有些激動,聲音有些發顫。課前,工宣隊隊長會同學校原來的物理老師一起給他制定了講課方案,當然最后定稿的是工宣隊隊長。課前吳根還模擬試講了幾次,他深感這是組織上對他的信任,是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偉大勝利。他這個只上過掃盲班的苦娃子雖從未聽說過什么牛頓、馬頓,但他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用鮮血捍衛這來之不易的革命成果。工廠里,他是一位根兒紅、聽黨話、立場正、覺悟高、手藝不錯的好師傅。 “牛頓,是我國古代一位偉大的科學家。” 王坤睜大了眼睛,同學們也都直起了腰。吳根一見同學們注意了他的講話,更來了精神。 “牛頓不僅是一位科學家,而且還是一位偉大的法家。”吳根照本宣科。 “瞎扯啥呢。”王坤小聲嘀咕了一聲,同學們也都“吃吃”地笑了起來。 “笑什么?”吳根看到同學們的神情發起火來,“你剛才說什么呢?”吳根指著王坤吼道。 王坤不顧張茜暗扯著他的衣角,呼的站起來:“牛頓根本就不是中國人,更不是什么法家。牛頓是十六世紀出生于英國的一位偉大的物理學家,上節課白老師已經介紹過牛頓了。” “你、你崇洋媚外。”忽然吳根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王坤。” “王坤……你就是王坤,怪不得啊,你爺爺原來是個國民黨軍官,解放前逃到美國了;你爸爸是反革命,自殺了。今天咱們沒完,一定要查查階級根源……”“啪”,吳根走出教室匯報去了。                         五   王坤以優異成績從軍校畢業,這時他接到了爺爺從美國寄來的信,信上說讓他到美國繼承遺產。同時從軍校畢業生中挑選學員參加中越自衛反擊戰的通知也在學校公布了。 “我報名了,你不反對吧。”王坤望著身邊這位漂亮的姑娘,當年學校一朵吸引眾多男生的花蕾。花兒已經盛開。 “你事前應該說一聲啊,即使你不給我說,也該和你姐商量一下。你媽病逝后,是你姐一手把你帶大,不容易啊。”張茜喜歡的就是王坤這種敢作敢當的勁兒。她深情地望著王坤,學生時代那透著倔強的文靜面龐已永遠消失了。是旅途的艱辛,還是故意有為,王坤寬闊的下顎和上唇上長出了黑黑的胡須。張茜不禁笑了,她想到了那甜甜扎人的一吻。 她挽著他,披著那讓人陶醉的細雨,在古城的馬路上慢慢地走著……已是黃昏,路旁商店已亮起了五彩霓虹。一座座建筑,倒影在水淋淋的地面,五光十色地映射出一個比實物更為美麗的圖畫;一個點狀的紅燈,給了大地一片紅暈;無聲的雨絲,飄飄灑灑;萬紫千紅的雨傘伴隨著它的主人,像夢一樣飄蕩在燈火闌珊處,…… “組織上考慮到我的實際情況,本來沒有批準我的申請報告,可我還硬是報了名。張茜,你想過沒有,也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散步了。” “別胡說。”張茜用手捂住王坤的嘴,“你答應我,一定要安安全全地回來,答應我!……”她使勁地搖晃著他的手臂。 “嗯。”他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他還想著那個令人懊惱的下午。   “收工了,收工了。”班長終于喊出了張茜和所有同學早已期盼著的話。超負荷的勞動,讓她再也難于堅持下去了。她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大口喘著氣,泥污沾滿了她的臉頰;她的襯衣已被汗水濕透了。她默默地算著,為期一個月的學農勞動還有幾天。 盡管班長和帶隊的吳根喊啞了嗓子,同學們仍沒有個隊形,他們實在是太累了。同學們像一群打了敗仗的士兵,稀稀拉拉地向駐地蹣跚走去…… 吃罷晚飯,男同學洗也不洗,就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床上,猶如一堆擱淺的橡皮魚。女生盡管也都累得邁不開步子,但多的也都打上一盆水,關上由教室改作寢室的宿舍門,洗著、擦著…… 王坤擦完身體、洗完臉腳,拿上一本書躲在墻角看了起來,可怎么也看不進去。他思索著,一個月的學農勞動就要結束了,他們受了那么多的累、流了那么多的汗,可干的是什么呢,平平整整的土地非要修成梯田狀。他驚嘆,這個世界是怎么了? “王坤,”班長過來喊他,“吳老師讓去一下。”他討厭班長那張臉。 王坤連忙將書塞在鋪下。他來到吳根的房間,一進門他就瞧見了剛來學農勞動時,給他們做過“憶苦思甜”報告的大隊黨支部書記。 “你昨晚到誰家?干什么去了?”吳根陰著臉,他不知道他的這個學生這樣做會給他帶來什么后果。 王坤愣了一下,隨即說到:“我也不知道去了誰家,我是給一個小學生講算數去了。”王坤奇怪,吳根問這個干啥?他怎么知道這事情?王坤想到了班長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你知道他們家是什么成份嗎?他們家解放前是這個村的地主。魚找魚、蝦找蝦,真是啥人找啥人。” 王坤想解釋一下:是那個小學生向別的同學問問題,那個同學不會才讓找他的。可他沒有吱聲,他知道解釋了也沒有用。 “你把你自進了他家門后的經過寫一下,交到我這里來。特別是他爺爺對你都說了什么一定要寫清楚。”吳根對王坤說完這句話后,征詢似的看了一眼支部書記,支部書記點了點頭。 ……                         六   戰斗已近尾聲,王坤率領戰士圍繞著無名高地,一步一步地向山頂搜索著。猛烈的炮火將山上高點的樹木都炸得只有齊腰高;越軍的尸體在戰壕里擺出了各種姿勢,他們為他們的大印之那夢想流盡了最后一滴血。環形戰壕里沒有幾個活著的人了,但他們仍小心仔細地搜索著,突然王坤似乎聽到一塊巨石背后有動靜,他迅速爬臥地上: “出來。”沒有動靜,他再次大喊一聲:“再不出來,就扔手榴彈了。” 終于一個大額骨、滿臉血污的越軍上尉從石頭后邊舉著雙手走了出來。 “通訊員,給我押下去。”王坤喊道。                        七   學校已基本停課了,雖然課還象征性的上著,但講課內容無非都是宋江是投降派、西門豹是法家什么的。學校的老師也只有在沒人聽課的情況下,才敢夾雜著講一些課本上的東西。 這天又是吳根的課,王坤知道他會講些什么,他讓張茜替他望著風,他偷看一會書。 然而這次王坤沒有再次幸運,吳根仿佛已有耳聞,他向他們坐著的課桌走來。 “看的什么書,交出來。”王坤沒有吭聲。 “交出來。”吳根將坐在走道邊的張茜拉出后,硬是將書從王坤桌斗中搶了出來:《菜花女》。吳根將法國文學家小仲馬小說《茶花女》中的“茶”讀成了“菜”。“難怪看得這么入迷,原來是黃色書。” “還給我、還給我!”王坤撲了過去,想將書奪回來。因為長期堅持鍛煉,王坤體格不錯,一下將吳根撞了個趔趄。 “你奪、你奪,讓你奪!”吳根惱羞成怒,一把將書撕成了兩半。 王坤氣急了,他兩眼噴著憤怒的火焰,他撲到吳根身上,對著他的手就是一口。 “啊,你敢咬人?”吳根氣急敗壞,班長將在隔壁班聽課的另外幾個工宣隊隊員及工宣隊隊長喊來了,他們一伙連推帶搡將王坤帶出教室,關進了操場邊那間存放體育器械的小屋。課是上不成了,同學們涌出教室,圍在小屋外邊。張茜嚇壞了,她后悔不該讓王坤看書。 小屋漆黑一片,長期未用過的各種器械散發著難聞的霉爛氣息。王坤用力搖晃著門,大聲喊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八   王坤已連續幾天沒有合眼了,他兩眼布滿血絲。戰士們已先后輪替著休息過了。可他,這個陣地上的最高指揮官卻像一臺機器,連續運轉了近七十個小時。一同守衛這個山頭的兄弟連連長開戰后不久就受了重傷,被送到后方,上級授權他全權指揮山頭上的兩個連隊。陣地所在的這個山頭不是很高,卻是一個至關重要的戰略要地。被圍的敵人想從這個守軍人數不多、力量不是太強的無名高地打開缺口,求得一條生路。然而兩天多過去了,陣前那個號稱反美王牌的部隊在這個只有零點幾平方公里的陣地上傾瀉了那么多的炮彈,像波浪似的連續攻擊多次,陣地還是被牢牢地控制在我軍手里。 眼下,陣地一片沉寂,只有和風微微吹過,如果不是看到陣前那一具具面目猙獰的尸體,不是聞到隨著陣風一同飄來的汗臭血腥和被燒焦的林草味道,根本就感覺不出這里是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戰場。雖已是秋末,但地處亞熱帶地域的戰場仍是驕陽似火。靜寂大地上熱氣蒸騰著向天上飄去,遠處的青山不停地打著綠色、白色的細碎閃光;山下那片被灼熱陽光照耀著的田野里,石斛花和其它各色花朵伴隨著雜草一起在山風中搖曳著。 這是戰前的沉寂,每分鐘、每秒鐘的寧靜,都在孕育著一場更為慘烈的戰斗。王坤倚靠在戰壕壕墻上環望,幾乎沒有不掛彩的戰士了。有的戰士在清理武器,準備迎接下一場戰斗,他們拔掉手榴彈的安全蓋,一排排地擺放在陣地前沿;有的戰士躺在壕底閉目養神;還有的戰士吸著煙,煙圈從嘴里一個個地吐了出來,抽煙吐圈的多是一些老戰士。 王坤盤算著下一場戰斗該怎樣進行,副連長吳紅從戰壕的另一側向他走來,后邊還跟著兩個人。王坤連忙閉上眼,他知道吳紅見了他會說什么。 “老王,說什么你都得休息一會了,若有敵情,我們會叫你的。”吳紅對王坤說道。 “少廢話,到你的崗位去。”王坤不買吳紅的帳。 望著王坤那胡子拉碴、黑黢黢的臉,和已有些凹陷眼窩四周那一圈青色,他知道光靠嘴說是不管用了,這次他是有備而來:“通訊員、一排長。”喊出聲的同時,他抱住王坤的后腰,通訊員、一排長抱起王坤的兩腿,把王坤拖抱進早已備好的洞里,并將幾個大沙袋堵在洞口。 王坤被吳紅他們這意想不到的舉動給驚呆了,待他清醒過來,已被堵在了洞里,他用力推著沙袋,并大聲呼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王坤終究沒能在戰斗結束前合上一會眼。                         九   “你,你憑什么不讓我參軍?”王坤怎么也想不到,吳根這道陰影在他畢業后還是像魔影一樣緊緊地纏繞著他。在校期間,任憑他怎么努力,但都因吳根的一句話,他沒能加入紅衛兵組織,也沒能入上團。中學終于畢業了,他如獲大赦,他想這下可以喘口氣了。畢業后插隊竟因出身問題沒有地方愿意接收他,就業更是無門,靠著姐姐、姐夫那微薄的工資生活,他苦悶迷惘,暗恨自己一個血氣男兒竟呆在家里吃閑飯。秋季招兵的消息仿佛是春風吹進了他的胸膛,他興奮了。清貧的生活并沒有讓他像花一樣脆弱,而是造就了他一副鋼鐵般的身軀。 目測,體檢,一道又一道的關卡通過了,王坤就像一個快要沖刺到終點的長跑選手。平時白凈的臉龐上顯出少有的紅暈,一向不太愛說話的他,這幾日的話也多了起來。他望著抄家時偷藏起來的爺爺戎裝像悄悄地說: “我們家又要出來一個當兵的了,我一定要干出個樣子讓他們瞧瞧。” 然而王坤高興得太早了,吳根不知如何知道了他要參軍的消息,找到招兵辦負責人像背書一樣介紹了王坤家史,末了他對負責人說道:“你們怎么能讓一個國民黨軍的后代去當共產黨的兵?保衛共產黨的江山?”多么簡單的理由,多么正確的說教。招兵辦負責人雖然十分喜歡王坤,并且了解了他爺爺的情況,知道他爺爺是一個進步軍人,抗戰期間立了大功,雖然他爺爺不了解共產黨,也不贊同共產黨,但在打內戰時棄官從商了。他認為同是炎黃子孫,沒有必要兵戎相見。但這個招兵負責人仍沒有膽量在那個非常時期讓人抓住把柄。能讓王坤參軍報名并步入程序,雖是王坤姐夫托人的結果,但已讓他多日里提心吊膽了。王坤參軍的事告吹了。 “你這樣的人還想當兵,真是做夢。”吳根對王坤居然敢報名參軍感到不解。吳根可能忘了,當年若不是舅舅給他通風報信,他也早被國民黨抓壯丁了。 沉默,一陣長長的沉默。 “你等著,我不僅要當兵,而且要當個將軍。”王坤最后一字一句地向吳根說出了這句話。                        十   “你,你爸爸是個混蛋。”王坤被激怒了,他像一頭發狂的雄獅,咆哮著、怒吼著;他將手中的信揉成一團,用力向地上扔去,再用刺刀狠狠扎去……勝利后的喜悅心情被這封不平常的信件叨擾得云消霧散,他再次將刺刀向下按去,如果吳根在這,他一定不會輕饒了他,他已不再是那個只會用牙齒來宣泄內心怒火的中學生了,一絲鮮血從王坤那鐵青的嘴角流了出來。 吳紅驚呆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王坤會發這么大的火。王坤一向沉默少言,更少見用這種粗魯的語言罵人,再調皮搗蛋的士兵,他只要看上一眼,對方就老老實實的了。 吳紅戰前就接到了他爸爸的這封信,他怕當時給王坤看了會影響他的情緒,現在狙擊任務已經完成,他覺得對于這個完全可以信賴的戰友是不該隱瞞什么的。 吳根的信雖然寫得有些文理不通,但大概意思卻十分明確。他讓吳紅向組織匯報一下王坤的家史,并要求組織將王坤撤到后方去,再不就是要將王坤作為重點注意對象,如果組織對這些意見都未采納,吳根讓兒子親自監視王坤。 “你向組織匯報了這件事沒有?”王坤瞇著眼緊緊盯著吳紅,陰森森地說道。 “沒有。”吳紅有些膽怯。給組織匯報他想都沒有想過。同室操戈,他不敢保證王坤站在哪邊,但是面對吃我們奶水長大然后又背棄我們的異族侵入,他絕對相信王坤。 王坤望著吳紅那纏著繃帶已長出短發的光頭,心又軟了。他納悶吳根這個全身流動著陳舊血液,到處散發著僵尸味道的畸形兒,怎么會有這樣一個出息的兒子。不論是作為軍校的同學還是戰場上的副手,王坤都把吳紅作為自己最好的朋友。吳紅有頭腦、作戰勇敢。如果不是上次去他家送東西,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把眼前這個勇武的軍人和吳根那個小人聯系在一起的。初見吳紅,王坤就感覺吳紅十分像那個人,但他不愿主動去問別人家事,而吳紅也不愿意提起他那個有著花崗巖一般腦袋的父親。王坤沒有想到,在他歸隊前吳根就給吳紅寫了這封信。   他還記得他去吳紅家的情景。 那是一個細雨霏霏的下午,他沿著一條古老的小巷,按照地址找到了吳紅的家。 隨著一陣鞋拖在地上的摩擦聲,門開了。 “你找誰?”一個蒼老的聲音。 “你是?……”王坤想說你是吳紅的父親吧。但當他看到站在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當年那個讓自己一遍遍寫檢查、寫檢討的吳根時,他把后邊的幾個字咽了回去。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形成了電影中的定格。 “你是吳紅的戰友吧,請進、請進。”吳根顯然沒有認出眼前這個一米八出頭的年輕軍官就是當年的王坤,他熱情地招呼著。的確,王坤已不再是當年那個瘦弱的中學生了,幾年的社會磨礪再加上四年軍校的鍛煉,已使他成熟了。 “我不進去了,這是吳紅給你帶的東西。”王坤冷冷說道。他沒有看吳根,只是望著吳根身后那張掛在客廳正中的毛主席畫像。 “……”吳根被王坤冰冷的態度驚呆了,他不知這是為了什么,他呆呆地望著王坤。 “你,你是王……”他終于認出來他。雖然王坤的面貌體型已發生了巨大變化,但當他看到那讓他熟悉的眼神時,終于明白過來。 “再見。”可是當吳根剛剛明白過來,王坤已經走了,走進那無聲的雨絲中。                      十一   “走吧。”王坤望著眼前被押送過去的越軍俘虜,對還立在那發呆的吳紅說道。 戰斗已經結束,王坤他們勝在完成了阻擊任務。曠野山林還充斥著匆匆腳步聲、呻吟聲和遠處斷續傳來的呵斥聲;戰火的硝煙還再這一堆、那一堆地冒著,向湛藍的天空飄去;到處是血,到處是骯臟的繃帶;汗臭、血腥,爛肉臭、糞便臭再一次隨著熱風一陣陣迎面飄來……王坤感到一陣陣的惡心。 王坤走在押解俘虜隊伍的最后,他望著幾步開外的吳紅。雖然勝利了,可他們都笑不起來,他們在想著各自的心事。隊伍沿著兩座山間的小路向前走著。被槍炮聲驚嚇跑了的小鳥又回到了它們世代棲居的山林里,它們望著山下這條緩緩移動的黃綠色帶子,歡快地跳躍,高昂地叫著。 吳紅低著頭沉思,走在他右側的一位俘虜瘸腿走著,漸漸落在了吳紅身后。當他剛剛落在吳紅身后時,猛的彎下腰從小腿腿部拔出一把尖刀向吳紅脖子扎去。 “吳紅!”王坤猛沖幾步,一膀子將吳紅撞開,等到他再轉過身,一道寒光一閃,一把軍用匕首扎進了他那寬闊的胸膛。 這個越軍連匕首都沒有顧得上拔,一轉身向山上跑去。 “噠、噠、噠、……”一梭梭子彈向這個頑敵射去。 “嘟、嘟、嘟、……”又是一道道復仇的火焰。 吳紅及其他戰士都把槍口對準了這個家伙,他被憤怒的子彈攔腰截成了兩截,一頭扎在地上,一汪污血流了出來,浸入土里。 “連長!”通訊員向王坤撲了過去。 匕首是從左前胸扎進去的,鮮血透過軍裝,浸濕了整個前胸,也染紅了山間小路旁的石斛花。 “老王,……”吳紅泣不成聲。 是什么聲音這么遙遠;是什么東西掛在眼皮這般沉重;……王坤艱難地睜開雙眼,眼前閃耀著五色光環,他冒著血泡的嘴唇蠕動一下:“不要告訴張……茜。” 不知道王坤是不讓告訴張茜他犧牲的消息,還是不讓告訴張茜他是為了救吳紅而犧牲的原因。王坤臨行前告訴了張茜他常常提及的戰友是吳根的兒子。                    十二   “吳根,請你站到這,給大家念念這封信。”吳紅將已被刺刀扎了幾個洞的稿紙揚了揚,大聲向吳根喊道。 大廳里沉寂無聲,空氣仿佛凝結了,人們屏住了呼吸…… “吳根同志請你站出來。”吳紅那帶有一條長長疤痕的臉不斷抽搐著,他緊緊盯著低垂著頭的父親。 沉默,還是沉默。 “嚓!”吳根終于向前邁出了一步;“嚓!”又是一步。吳根走出人群,他那顫抖的雙手捧著什么……看清楚了,那是一本精裝小說《茶花女》;又是一步;是吳根從歷史螺旋的低回中走出來了嗎?……這是多么大的一步啊,跨過了一個世紀……吳根離王坤的靈柩越來越近了……   他,本來能成為一名將軍!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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