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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之後的皇帝寢宮及辦公室─養心殿

乾清宮西側有個較小的院落，工字型的殿堂再加上四周環抱的廊廡，規模上近似乾清宮的偏殿，這兒即是養心殿，自從雍正皇帝以不忍再住在父親住了六十餘年的乾清宮為由，選擇住居此地為康熙守孝後，從此，皇帝們都沒再住回乾清宮，而選擇這處小偏殿做為他們居住及辦公的地方。但皇帝們何以捨大就小呢？只為了雍正一時的權宜，從此就翻了祖宗的住家制度？

實際逛了圈養心殿，我越來越能理解且同情這樣的捨小就大：作為“人”的私人住宅，乾清宮明顯的大而無當，不但缺乏“人味”，也欠缺了居家的氣息。雍正當初短暫的移居，無論是出於不忍或沽名，但我想他在這個緊湊的小偏殿裡，前殿可辦公，後殿即就寢，很快就會發現待在這兒竟是如此的舒適，如此的有“人味”，這人味不但讓他不忍離棄，而且他的後繼者，也樂於在此享受著皇室裡不多，且難得的“居家氣息”。

作為清代中後期皇帝發號施令，處理政務的重地，養心殿前殿的正廳依舊有個設有寶座、御案及懸有“仁和中正”大匾的“客廳”，但相較於乾清宮的正經客廳，這裡更像是處可以和親近大臣“坐以論道”的地方。正殿西邊有個西暖閣，是皇帝的個人起居室，在這裡皇帝可以坐臥不拘的和親近大臣說些悄悄話，或有時，只是為了圖個鬆散，懶待走動，躺在龍床上看著小臣戰戰栗栗汗不敢下；更西側的小套間是皇帝看書寫字的小書房，乾隆時這裡貯藏有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王獻之“中秋帖”及王珣的“伯遠帖”，因此名為“三希堂”（三件稀有寶物），喜歡書法的人，對這間書房必定會有如雷貫耳的熟悉感。

正殿東側的東暖閣，同治以後也改成召見大臣的“客廳”，只不過客廳裡的寶座有些另樣：它的後面多了層黃簾幕，簾幕後另設有寶座，這簾後的寶座，就是慈禧太后“垂簾聽政”的地方。小皇帝坐在前面的寶座上，吶吶的不知所措，慈禧太后在後面的寶座上頤指氣使，偌大的中國，近半個世紀的命運，都交付在簾幕前後這對孤兒寡母手中，即使當時面對的是氣燄囂張的西方列強，是已西風壓倒東風的險惡局面，但相對應的天朝氣象，卻已從太和門門前棣棣威儀的御門聽政，一路退向皇帝家門、退向乾清宮、養心殿，最後退向這東暖閣的黯淡昏黃簾幕裡，簾幕上似還留著一對無助母子的殘影，更遠處，還有五體投地諾諾稱是的小影兒，面對張牙舞爪的西方列強，天朝的氣象，只剩下這些影綽綽的影兒了，連虛張聲勢，都談不上。

走過一路向北的穿堂，即是養心殿的後殿──皇帝寢宮。

寢宮是一字排開的五間房套間，每間房都不大，因為殿室緊湊，採光也不甚理想，就著微微的天光，依稀可見房間的布局都大體對稱，裡面的擺\設也是大同小異：中間房設有坐炕一舖；東次間設有寶座，紫檀長條案；西次間有個大立櫃及坐炕；再東西兩梢間的正面各設有炕床，即所謂龍床，是皇帝及皇后休息的地方，一般的妃子非有召喚，是不能在這裡過夜的，龍床上舖著黃絲綢製的厚被褥，質料想必是好的，但卻不見華麗，很難想像這裡就是第一家庭的正經寢室，相較於近年常見的一些暴發戶的華宅，這裡簡直可以算是樸素了。“睡硬木板床！舖厚被褥！跟我們鄉下人一樣！”有遊人嗤笑皇帝們不太會享受。“是啊！從這”樸素“的寢室看，他們真的不太會享受哩。”

但，也幸好他們不太會享受啊！

照片：慈禧垂簾聽政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