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與音樂。孤島。 花季未了，天也黑了，分分秒秒。 相見離別，都仍覺得，這裡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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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燕子，當下第一個感受，不是靈巧有力的燕子飛掠而過之美，而是沙漠裡捧回的一罈骨灰，那種得不償失的感覺。不是說朱少麟的文筆不好，而是如果只講當下的感受，這本書著實像一鍋原本快吃完的咖哩鍋給加入了新東西，口味突然豐富了起來，接著驚喜與失望交雜的一種味道。用咖哩鍋來做比喻，實在是因為我把「傷心咖啡店之歌」和「燕子」連在一起評價的緣故。當一鍋咖哩已經吃到了鍋底，所有氣味都混雜在一起的時候，突然出現了新鮮雞肉和新鮮蔬菜，氣味分明的咖哩鍋，實著令人振奮。於是你打疊精神，繼續賞味下去，到最後----你迷失了。吃光了第二鍋咖哩，卻還是找不到新鮮食材的秘密。這就是我對「燕子」這本書的感覺----非常非常的官能性。

是的，官能性。這個跳舞的故事裡充滿了官能性的描述，小從榮恩可愛的腳踝，大到舞蹈的極致必須有性慾，高調一點的從主角阿芳曾經騙過衆名師其實卻非氣喘的呼吸不順，低俗一點的到龍仔莫名其妙的勃起，整個官能性的大整合，加上失重而自我放逐的練舞生涯，揉成燕子這本小說。整個小說像是一場沒有聲音的電影，你坐著看，隨著阿芳自我放逐，每一幕都讓你失去更多，然而，你跟阿芳一樣的沒有退路，因為阿芳是拋棄了這麼多工作機會和親友關係，才進入這個舞團的核心，而你又是花費了這麼多的時間，看著阿芳自毀式地追尋，至少她自以為是在追的東西，這開始讓你覺得，真的不知道該怎樣收場才好！

 老實說，我讀這本書的感覺，就像美國打伊拉克一樣，不知為何而戰。打從阿芳終於受不住整個世界的，箝制辭了工作跑去追尋某個他自己都還不確定的東西的時候，這場戰爭就開始了，而且因為阿芳連自己是不是真的愛跳舞都不知道，這場仗就特別令人擔心。這個時候，阿芳的姐姐成了恫嚇性的角色----不去追尋自己的靈魂，說不定也只會落得跟阿芳的姐姐一樣，雖然事業樣樣成，但是老公劈腿，自己懷孕，人生如墳墓。這是一個很強烈也很淺顯易懂的對比，但是人生的真相，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二分法。

這本書吸引人的故事橋段，實在太多了，可是它們都和卓教授精湛的口白，兜不上線。身為讀者的我，明知道卓教授說的話，就像考前大整理一樣的重要，應該要劃線起來，可是無論我怎麼兜，就是兜不上阿芳的故事。讀阿芳，好像鬼打牆，全無失力點，就像傷心咖啡店之歌裡的女主角一樣，讀者越想了解她，就越是挫折，原來是因為阿芳這個角色，和之前作品的主角一樣，一點點的弱點都沒有！她不會被物質迷惑，不會被精神催殘，不會魯莽、失控、軟弱、婦人之仁，嚴格說來她根本是個強人，她誰都不需要，又怎麼會需要跳舞?但她還是不滿意！最後終於在燕子裡，給曾經暗戀阿芳的男孩，在癌症末期道出了這樣的結論，身為讀者的我才恍然大悟。 因為主角零弱點，讀者讀起來當然像鬼打牆一樣，怎麼摸都摸不著。

按照這樣的理解，想要樂於跳舞，必須樂於被陪伴，並且樂於與人合作，與對方互補。這本是一件難事，尤其對於個性孤僻的阿芳而言，無論怎麼想，翻譯社的工作似乎都比較適合她。在故事的終結，讀者彷彿看到了阿芳和龍仔跳舞樂在其中，終於要舒緩一下長久掐在讀者脖子是的鎖鏈時，小說結束了，極短的一句「每一次轉身，都是另一個潔淨的天使」，又塞住了我一切的思考空間。 美麗的文字配上禁錮的思考空間，每一回我讀朱少麟的作品，都是這樣的感觸，總覺得，可惜了，這樣好的文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