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鍵回轉 rewind 一整個紙皮箱的卡帶和那架單聲道唱機在搬家之後都遺失了。最後在衣物混雜各類書本的行李堆之中，你只找到了一枚脫落的REWIND鍵。彷彿來不及遁形而凝固在掌心之中的一場荒謬玩笑的證據。那時的你已經擁有了一整個架子的光碟唱片。在雋永不朽的寓意的隙縫間，你卻總是想起某些易於發霉和纏結的條狀細節。你仍沉溺在按鍵回轉的動作裡，一個人蹲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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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翁婉君　2005.09.18

在那好久好久以前，我像著了魔一樣地喜歡張雨生。你總覺得張雨生的歌詞有種洞悉了生命某個部份的能力，後來張雨生不在了，我開始重複不斷地播放著他和一女生的合唱歌曲──〈我期待〉。在〈我期待〉裡頭用了許多假音的女生，是陶晶瑩。那時候，基於一種對張雨生的緬懷與崇敬，那個歇力唱著歌曲的陶晶瑩，反而有意無意地被省略了。甚至還覺得，啊，原來要把張雨生寫的歌唱好真是不簡單的事啊，看陶晶瑩在〈我期待〉裡頭那飆高的稚嫩假音，還真替她捏了把冷汗。

然而那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後來，我去找了陶晶瑩的〈天空不要為我掉眼淚〉來聽，試圖從裡頭尋找一些什么，把某些珍稀記憶中的感覺變得更敏銳。然而沒有，我並沒在陶晶瑩不斷往天空攀升的聲音裡得到什么。那時我很年輕，陶晶瑩也很年輕，也許唱歌的人和聽歌的人都少了一種歷練，那假音聽來有點怪異，安撫不了心裡那個陰暗的角落。

因為生命的短促，我對張雨生的記憶停滯不更動，倒是陶晶瑩爾後像是某個背負著追殺令的槍手，不斷以不同的方式在人們面前出現。她暫時卸下她歌手的身份，帶著政大高材生這象徵智慧的背景，她演戲，進軍主持界。後來，在所有人漸漸遺忘她本來就能唱歌這回事了，她卻又捉起了麥克風，在人們面前悠悠地唱著袁惟仁為她打造的歌曲。

相隔了許久，再次聽見陶晶瑩，發現她以往那刻意飆高的假音收斂了，歌唱的情感沉澱了，緩緩吐出的中音像午後悄悄落下的一場雨，不刻意驚動四周的人，卻把雨水滴在人們心上，柔軟了心裡頭因生活而變得僵硬的部份。
我記得我非常喜歡〈離開我〉、〈我變了〉這些述說著女人在憂傷之中重新出發的歌曲。我發現陶晶瑩其實很會唱歌。她的聲音也許不是唱將型的，不是療傷型的，不是可愛型的，然而她卻彷彿能徹底消化了歌詞，並且能精準地選擇不同的詮釋方式來賦予歌曲生命。那是一種從心底出法的聲音，一種真摯的抒發。

那時候，陶晶瑩其實已經蠻紅了。她在“娛樂新聞”裡頭那個才智過人反應快捷偶爾在話語中帶把刀子的女主持形像，並不會與她那憂然唱歌的歌手形象造成沖突。反而，陶晶瑩因此變成女人崇拜的現代女性。你知道的，天生麗質是老天賞飯吃，然而並不是每個女人都那么幸運，所以女人有時甚少去羡慕另一個女人漂亮。女人反而希望自己有智慧，然後讓智慧去激發心裡某些叫作“氣質”的激素，讓平庸的外貌變得比較有氣質，是現代女人自信的表現。我想，不管在哪個表演領域，陶晶瑩打的就是這張牌。

所以，我們應該不難想像她往後在台上唱著女性主義色彩濃厚的〈姐姐妹妹站起來〉。所以，我們應該也不難想像她的最新專輯《走路去紐約》以“聆聽女人心事”的概念貫穿整張專輯。《走路去紐約》這主打歌打的依然是陶子式的抒情路線，陶晶瑩並沒有因為時下眾多甜美女歌手的出現而亂了陣腳，她非常清楚自己的處於的位置。《走路去紐約》該會贏得許多想在忙碌的生活中停下腳步的女人的共鳴。而專輯中含概了多元曲風的歌曲，陶晶瑩顯然把每一首都駕馭得很好，哪管是氣音多加了，還是依然能在歌曲之中聽見些許音樂戲式的演唱，都自然得讓人聽得舒服。

在聽著陶晶瑩娓娓地唱著“用飛的原因不外乎時間太少…突然很想不要飛／想走路去紐約／看看這一路我曾經忽略的一切／走路去紐約也讓感情在時間裡有機會沉澱自己”的時候，我開始知道，陶晶瑩在眾多千篇一律的甜美音腔之中突圍而出的原因。因為陶晶瑩這個人的個性，她的聲音，賦予音樂以生命。一個會唱歌的歌手，有想法的歌手，大概就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