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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ong qong，嗡嗡，布農老人說 口簧琴阿
老拔歷是現在我們索克魯曼家族年紀最長的一位，輩分上我要叫他Tama Bali(拔歷叔叔)，身子矮小、聲音宏亮、眼神有力，一直到現在年近85歲，他仍然手腳敏捷、活潑開朗，是一個非常典型的布農族人，歷經了日據時代中央山脈舊部落的傳統生活，之後遷移至望鄉部落的現代生活，以及國民政府統治時代以後至今，老人家臉上刀刻般的皺紋見證著他生活經驗的累積，那個厚度絕非筆者此輩的年輕人可以比擬的。老人家熟知布農族的傳統與文化，經常他會被邀請到其他部落從事文化教育工作，也會被邀請到都市演奏布農族口簧琴，許多文化工作者也會不遠千里找他詢問相關事宜，成為學術研究資料，甚至他還會親自帶領年輕人回到舊部落尋根，不願文化的火熄滅，可說是布農族國寶級人物。此次為了口簧琴的問題，筆者再次登門拜訪，他老人家不吝嗇他的所知，彷彿像是與老友相聚般，很親切的告訴筆者他所知道的種種，就如他所說的：「maputul`in nak`a isang.(我的心臟已經很短了。)」而我所能做的只有跟他聊天，跟他要智慧，跟時間賽跑。
筆者問：「makuak`a paliuni piqongqong tu?(關於口簧琴它是怎樣的事物呢？)」
老人家說：「maka qongqong`un`a I mita epun bunun tu islin.(口簧琴是我們布農族的一種樂器。)」因為它會發出嗡嗡嗡的響聲，所以布農族故音取名為Qong qong(嗡嗡)。
筆者問：「makumak matas`i istun`ni?(它是用什麼製作的?)」
老人家說，口簧琴是由一般較細的竹子或箭竹製作而成，長約十至十五公分，可分做琴身、簧、繩子三個部分；一般找尋材料以冬天乾燥時期較為優良，不容易破裂，並且先陰乾半年。之後用小刀將琴身割出來，琴身中間要留出長三角形的空間，以放置可以被震動發聲的簧片，傳統時代簧片是以竹子本身製作，現在則大多以金屬簧製作，待簧片固定住後，兩端再繫上麻繩。
筆者問：「han`an makuakn tu sinkuza kuzakuza amin qanianan tudipin patui`ia qongqong tun?(那在什麼樣的場合與時機才會吹奏口簧琴？)」
老人家說：「ukaku qabas`sang tilivi laziu ka, muazin maszang 無聊 paqeqenan`na pisqongqong. Ukananu ma`ak tun lusan asatu pisulun. Muaz mai masalpu mansakal, panmuskun kaviaz hansanavan muskun pisqongqon.Mapinaskal isang. (以前沒有電視、收音機，就似乎好像無聊的時候，大家一起玩玩吹吹琴，有時快樂的時候、難過的時候，或者與朋友相聚時候在黃昏下吹奏口簧琴，以取悅心情。)」有趣的是口簧琴在世界少數民族中是普遍被使用的，特別是屬於南島民族的台灣原住民各族群，口簧琴更是少不了的樂器。布農族的口簧琴大多是屬於繩口琴，吹奏時左手將琴柄至於口腔前，右手輕輕挑撥另一端細繩以震動簧片，並以口部輕輕且有規律地對簧片呼氣，簧片震動所發出的翁翁聲會以口腔作為共鳴箱，約可發出Do、Mi、Sol三個泛音，這三個音同時也是布農族傳統歌謠的三個主調。
筆者問：「Simaq nanuka masnavasu`i?(是誰教導你學會這些的？)」
老人家說：「Hanang tu 國小ang sak han Lipun, madusak tangqaqaiu isia nam tama tu qongqong, mais tana`un nam tama ka usun sak kalipataz maludaq. Opa makazimam nam tama siati, pising nai pidilakun zaku. Pibaqbaq tangis`a labingin na monang sak tangqaiu siza patui`ia. Danin nak tama ka , sin masitoqas nak masnava zaku, misbuin sak han Lipun sivitai 23 qamisan. kananak sak miliskin tu asa minqansiap tas`i qongqong. Ka tuzasak tu minqansiap tas`i qongqong.(在我國小的時候，我經常會偷拿我父親的口簧琴，若被我父親聽見我就會立即被毒打一頓，因為我父親是非常寶貝他的口簧琴，他害怕我會弄壞它。被打了以後，才剛哭得好像打雷般，我又會趁機偷用。父親離世以後大哥有教我如何製作，日軍退伍後約23歲，我心想我應該要學會製作口簧琴，沒想到我真的就學會製作了。)」老人家說年輕的時候他一天可以製作至少五支，現在眼力不夠好僅能製作三、四支了。
筆者問：「Makuak asu haip sadu mita qongqong`un, doq salpu asu tu namisuka?(關於我我們的口簧琴你是如何看待的，你是否會認為它會消失？)」
老人家聽見我這麼問先是笑了一聲，然後說簡單的回我說：「Sadui naka uvavazaz`un aminenkun maqansiap pisqongqong.(你看我這些孩子，他們全部都會吹奏口簧琴。)」意思是說他從未想過口簧琴這項文化遺產會隨著現代化生活的進步與衝擊而式微，我想我是想太多了。
筆者問：「Doq heza sia qongqong tun mavevi tu sinkuzakuza han madengazan qabasang?(在祖先的時候是否曾有過任何關於口簧琴的故事?)」
老人家說抓了一下頭皮說：「Han`nang tu madengazan, i-ludun nang tu siniqomis, mak ata Bunun sidoq mapakapais sang Bantalang sidoq.(在祖先的時代，還在高山的生活，我們布農族與斑達瑯族是互為敵對的立場。)」Pantalang(斑達瑯)指的就是現在的阿美族族群。「Heza tu tasqanian, qan`asangun ata Batalan, pakavean ata, madia bunun patazun. Heza tasa` madanmanoaz tu binonoaz tupaun ngan tu Qatal. Hantutudip`a mastan epun masihu patuia qongaong, mai uka sinkuzakuza muaz nai pishuhui, maduka amin bunun tan`a siatun patuia. Mintun amin`a qazam pandu sinusiv tan`a isia tun tu sinpatuia. Tudip antabanun epun Bantalanga, mungatu tasban mumasan qanianan, kasang nga bunun tu namatazin epun`i, opa mako qabasang pakapais`a nanu tu na kalipatazun.(有一天我們遭到斑達瑯族突襲，驚慌失措下我們損失慘重，很多生命因此結束。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子，名字叫做卡達爾，她是當時眾女子中演奏口簧琴最為迷人，有事沒事她就會吹奏口簧琴，人們喜歡聽她演奏，有時甚至連小鳥都會停下聽她所演奏的歌曲。那時她也被敵人給擄走，族人都認為她準是死路一條，因為以前發生戰爭就是趕盡殺絕。)」老人開始回憶過往的種種。
「Damun nai tudip`a, tamasaz nai patuia ki qongqoun patan`a ki pais, du maktuang nitu kalipatazun, opa`i hezan siatun uvavazaz hanlumak. Mak`a pais`a sadu sia tu manoaz`a maslin amin`a sinpatuia, tuzatu kopasiaka nitu patazun.(她被擄走了以後，她就拿起隨身攜帶的口簧琴演奏給敵人聽，希望敵人可以不將她殺害，因為在家裡還有丈夫與親人在等她。敵人見她長得美麗，又吹得美妙的琴聲，最後真的就只有她沒有被殺害。)」老人說。
「Musbai nai`a nitu maktu kadua`nan dan. Minboqboq han ludun dengaz, tatangis dautu nitu niap tu namasikuak. Tudipin, muaz`in nai islongqo patui`ia ki qongqong, kadan maktu dauka bananaz utana`an. (她利用機會跑走卻找不到來時路，迷失在高山裡頭，驚慌失措而淚留滿面，於是就坐了下來吹奏口簧琴，願她的丈夫可以聽見。)老人說：「Isiatu bananaz masalpudengaz`a isang, kasang nai tu doq matazin`a Qadal. Iludun naika viatu maszang utana`an itu qongqong tu islin. Amoq tupaka uvaz sia tu: imitaepa tina. Unaun nai kilima amoqe tuzatu sia qanda Qatal`a pisqongqong.(丈夫思念妻子難過到了極點，她以為妻子卡達爾已經遇害，他在山上的時候，卻彷彿在耳中聽見吹奏口簧琴的旋律，孩子們說：這是我們的母親。於是就去尋找，結果卻真的是卡達爾在吹奏口簧琴。)」老人說。
這叫做卡達爾女人的事，這是筆者第一次聽到的，想必是很早以前的故事，而且Qatal(卡達爾)這名字在現代布農族社會裡已很少被使用了，筆者在開始想像這女人到底是怎樣的女人？而她的口簧琴是吹奏的如何美妙呢？當筆者離開老拔歷的住處，往玉山的方向望去，隨即吹來的涼風，在耳邊我彷彿聽見美妙的口簧琴聲迴繞在山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