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乜寇的文學與思維 轉至 http://blog.ohaiya.com/qepis/Index.asp?BlogID=BlogHome

281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天怒之地
布農族是典型台灣高山民族，在未有文字的年代，透過口耳相傳，文化可以在日常生活與常態的歲時祭儀裡達到有效的傳承。傳統時代，聆聽神話傳說對布農族而言是一項意義重大的活動，人們在深山夜裡燃起柴火，圍坐在一起，讓狼煙漫過人群，年長者便開始說故事，年幼者不敢放過任何一次聽故事的機會，唯恐少了某些知識，會被人喻成愚笨(Temang)沒有智慧。
天怒之地---夫妻山的傳說
地理背景：
我的部落──望鄉是位居於阿里山山脈與玉山山脈之間的一處高山台地，標高九百公尺海拔，不僅可遠眺八通關古道大草原，更與台灣第一高峰玉山主峰遙遙相對，是一處足可思懷滄桑歷史與先人足跡偉大的美地，而在此之間孕育了許多屬於高山民族的神怪傳說。
翻過部落的二葉松(都棍)山坡後方是一大片平坦的水田，這片水田是望鄉布農族人生命奮鬥的空間，人們在此早出晚歸只願得到好的收穫與耕作。然而在這一片平坦的台地上，竟煞地出現兩座相對望的小山丘，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這兩座小山丘我們叫做Suzukan(樞入幹)，意思是尖尖的山，高的那一座即是男人山，較矮的就是女人山了，這片水田我們叫做Madeqanin(馬嗲卡尼印)，意思是從天灑下的土地，可是據傳這裡以前原是沒有任何山丘的。
文化背景：
在老人的那一個時空，布農族沒有戀愛這回事(至少是少有聽聞的)，人們結婚是必須要通過相親的，當男方家屬相中某家女孩後，經過幾個簡單的步驟之下，互不認識的男女就這樣成為夫妻，永不分離。
傳統農業上布農有所謂的幫工(Pukopa)的制度，也就是在種植小米的那個年代，人們會以互相幫工(還工)的方式互相協助小米的種植與收割，以彌補人手不足，更拉近彼此關係。

故事是這樣的：
一天，一群布農族人就在這小米田共事，分享彼此的時間與體力，歡樂聲、豐收歌從不間斷，歡歡喜喜地在小米田上。在這之中有一對互相喜歡欣賞的男女青年也在其中，日久生情催化下，工作的時候他兩經常不斷眉來眼去，突然四目相望太久的時候又會立即故意埋頭苦幹，然而礙著布農族不善表達情感的民族性格，兩人雖內心火熱但僅能以木訥的表情彼此反應。突然一隻肥大的蟾蜍走過男人光著臀部的跨下(傳統上布農族男人下半身只有以一塊黑布遮掩前半部)，男人心想機會來了，於是趁大夥不注意的時候拾起蟾蜍往女人的方向丟去，試圖表達情意。女人見到一隻肥肥的蟾蜍自空中飛來落在自己的肉體上，知道這是從男人那裡來的暗示，一時心亂如麻於是又非常害臊地將肥大的蟾蜍拾起丟回男人的方向，男人見到蟾蜍又飛了回來，雖心裡有數，可是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拾起蟾蜍，整個人內心立即好像神鬼交戰一般，血液快速倒充，全身紅通通的，只差沒有流鼻血，混亂之下又再次將蟾蜍扔回女人那裡。女人見蟾蜍又再次飛來，碰在他身的時候，他感覺到整個宇宙都在旋轉，她又蟾蜍丟回，多次一來一往，外表現象似乎一直都沒有任何進展，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進行，卻只見蟾蜍如蝙蝠般飛來飛去，不多久引起了其他族人的注意，然而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當男人最後一次將蟾蜍丟往女人的時候，因心太亢奮而忘記用力的限制，無辜的蟾蜍被丟的遠遠的，竟重重地砸在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當場頭破血流，一命嗚呼，幫工的人們見狀立即害怕莫名，男女主角也立即找逃難處。
因為在布農族的世界裡，蟾蜍不但是該族群的恩人，曾在大洪水災難的時候協助人類取得火源，亦是上天的使者，當天轉陰欲雨，蟾蜍會先跳出來告知人類雨將來。
蟾蜍的死亡，馬上惹來了老天爺極大的憤怒，原本日正當中的天氣，立即轉為烏黑一片，老天爺伸手往地上抓了兩把泥土，然後往兩人丟去以懲罰這忘恩負義的人類，一把丟在女人的身上，成為現在的女人山，一把灑在男人的身上，成為現在的男人山，這地便為後世傳說的「天怒之地」。

後記：
如今夫妻山依然安坐在部落高山平台上，山上樹鬱蔥蔥，小鳥歌唱，彷彿掩蓋了人類、生界與天地之間的那段激烈交戰的過往，一切恢復於平靜，但那塊令蟾蜍身亡的大石頭命案現場，現已長滿了農夫種植的愛玉果藤，卻似乎依然瀰漫著蟾蜍相對於此事件的無辜與哭訴。

2005/3/29於望鄉 乜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