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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1-13 09:51:23| 人氣15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衝突>下集--原住民小說二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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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與生命的聯繫
經過了不知多久之後,他躺在一處水窪地上,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知道了。模糊中他看見一間矮舍,在這裡也只看見這間矮舍,這矮舍好像山上的獵寮,矮舍裡有火光閃閃,其他的地方一片黑暗,彷彿烏鴉吃掉了光。烏瑪斯站了起來走向那房子,感覺就像是要回家一樣,門沒有關,他輕輕地推開,有一個老人就坐在裡頭,老人的前方燃燒著一處溫暖滿溢的營火。
「來、來這裡被火燒,不要讓冷戰勝你的體溫。」老人對他說。
「Qodas-Umas(烏瑪斯-爺爺)。」烏瑪斯跟老人打了個招呼,眼前的這個老人是烏瑪斯的叔公,他是在好幾年前一次狩獵中不幸的在一處極深的懸崖摔下,從此卻失去蹤影,關於他失蹤後的傳說是林林總總,大部分的人都相信他死了,有人卻說後來曾見過他出現在遠山深林裡。烏瑪斯知道他的名字是傳承自叔公的,他們倆人的關係是Ala(阿蠟)的關係,那是一種生命延續的關係,是生命與生命的聯繫,在布農傳統世界,名字是少有典故與意義,但在這概念外族人確知最早是會有一個人最開始使用這個名字,之後在生命的不斷繁延之下,名字也會不斷的被繼承,形成一種非常特殊的生命共同體的關係,是超越土地、社群、時空的限制,共同繼承此名的彼此即是阿蠟的關係,其生命會被此關係嚴嚴謹謹地連接在一起,彷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怎麼身體濕濕的呢阿蠟我的孩子?」老人說。
「我也不知道,我剛剛從外面的水漥裡站起來的。」烏瑪斯找了個木頭坐下來,一隻黑色的狗湊了過來用舌頭舔了烏瑪斯受傷的膝蓋。
「膝蓋怎麼了?跌倒了嗎?讓巴度舔一舔會比較快好,有時候我有傷口巴度也是這樣為我療傷。」
「癢癢的呢。」烏瑪斯說。
「本來就會這樣。這個…這個拿去喝,讓身體熱起來。」老人從熱鍋裡舀了一碗湯,那是樹豆跟一種叫做qodu(龍葵)的野菜一起煮的。
「哇!真好喝,我好久沒有喝這種湯料了,身體立即變的舒服。」
「這在田野間隨手摘就有了,阿蠟我的孩子,你的手臂變粗了。」老人看著他說,意思是說孩子長大了。
「Qodas-Ala,我已經讀國中二年級了。」烏瑪斯說,「Qodas-Ala 這火堆為什麼總是燒著啊?」躍動的火焰吸引烏馬斯的眼神。
「喔,這個喔,我也不知道。你想這火堆燒多久了?」
「嗯…從我眼睛可以看東西就已經有了吧,是不是?」
「對!從你眼睛可以看就已經有了,但是還要更久,我也不記得確實的時間,反正就是很久了,我們老人是沒有按照時間過日子的,算時間只會讓生活變得愚蠢。我想應該是自從這個房子蓋起來以後就有了吧,哎…很久了。」
「那有多久啊?」
「喔!不對」叔公似乎想到什麼似的。
「不止喔,這火種是我們從舊社那裡帶過來的,好久、好久了,可能也是從我眼睛可以看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烏瑪斯我的阿蠟,真的是謝謝你,迷失的語言又種在我的思維裡,這火可能是我們老人從舊社被趕走的時候一起帶過來的,過去要取火是很不容易的事,我聽我父親說過他們那時是帶著火種下來的,真的是!我怎麼沒有想到呢。真的是謝謝你我的孩子阿蠟。」
「我只是覺得為什麼火好像是一直燃燒著沒有熄過,沒想到它從老人的時候就開始燒了啊!」烏瑪斯回答。
「當然這火是絕對不能熄滅的,火是維繫部落生命的一種象徵,是活著的土壤,你應該還記得我曾跟你講過老天爺怎樣把火借給我們布農的吧?」
「嗯!我一直放在心裡面。」
「很好,斷不能遺忘的放在心上。我總不讓它熄滅,如果晚上或是要出門我就會利用這些燒過的白白的灰燼像棉被般敷蓋在火炭上,這樣火炭會繼續活著在裡頭,而當我回家時我會再打開這些灰燼,放些新的木柴它就會在緩慢地燃燒。」叔公為自己舀一碗湯來喝。「火是象徵著族群的生命,除非人都死了,火是絕對不可熄滅的,以前在舊社的時候我還小,我常聽父親告訴我這樣的話。」
「先人的真是有了不起的智慧!」
「你看這柴火燒的那麼強韌,無論如何也不會死去。我喜歡聞這狼煙的味道,它讓我感到思考很多的事。每當我把自己沉浸在狼煙裡,什麼都看不到的時候,我就會好像看見我的族人,想念我的族人,而我就會對著火焰說話、吟歌,好像我真的就跟他們在一起,被他們擁抱。」
「哦!」
「我也會思考部落的轉變,歲月快的真是令人無法喘息,令人的思考錯亂在時代的變化中。」
「你看那火舌是否好像活活的,這個就是告訴我們生命是活躍的,而且還是非常的激昂。」叔公翻動了一下柴火,火星從柴堆中閃出。
「Qodas-Ala,那火一熄滅就是表示我們布農已經沒有了嗎?」
「對,過去祖先的時候,他們是非常敬畏火的存在,這個火呢對我們而言是上天的賜予,是生命的象徵,當看見遠處有火光時,你要知道那裡是有人擁有的領地,絕對不能冒然闖入,否則你的頭顱會不見,這隱喻的就是說火光所能照顧的地方,就是我們領土。所以火不再冒煙,那就表示這個部落已經被外族給殲滅了,已經消失了,所以要好好的讓火活下去,一旦這火熄滅了,我們也就會接著消失,那會是一個極為可憐的景況。」
「喔!可是現在部落裡都已經用瓦斯來吃飯了,那又代表什麼?」
「火就是心,如果不再使用祖先所傳承的火,就表示心已經不一樣了,思想也不一樣了,人也變了,這常是讓我傷心的思考。所以,烏瑪斯我的Ala,當你回去以後你可以幫我照顧它,不要讓它死滅嗎?」
「可以,我可以照顧它的,但是我要回去哪裡?Qodas-Ala」烏瑪斯不懂這話的意思。
「你該回去了烏瑪斯我的Ala,以後我們會再見面的,把我的話藏在你的心臟裡頭。」
「誰在叫我啊?」烏瑪斯聽見有人在屋外叫他的名子,他起身拉開門,外頭突然變的很亮,使他一時無法睜開雙眼,當眼睛再爭開眼的時候,他看見好友沙如正扶著他,原來他躺在地上,他摸摸痛的發紅的臉頰,冰冷的手指頭慢慢地冷卻它,沙如將烏瑪斯扶了起來,然後他再看,卻看見了兩隻虛張聲勢的山豬和烏鴉,而旁邊還有幾隻在哇哇叫的小豬,突然有一股欲掙脫的力量注入烏瑪斯的手臂,烏瑪斯傾全力地將醬油瓶往老闆臉上砸,砸得老闆像一棵被閃電擊重的杉木折斷然後整個往後翻倒。當其他人被這突來的意外中愣住時,烏瑪斯已奪門而出跑入雨中,沙如接著也跑了出去,但是他追不上烏瑪斯的腳步。億萬的雨珠不斷地打在身上,烏瑪斯狂奔在部落裡,像一隻水鹿在山林奔馳一樣,一個不小心,烏瑪斯整個人滑倒在地上,雙膝擦出了傷口,鮮血流了出來,烏瑪斯翻過身正面仰望的天空,張口吞下上天的安慰,讓雨沖刷膝蓋上的血,洗掉衣服上的泥濘,平息肉體內澎湃不已的血液。
閉著眼睛躺在雨中,這讓他感覺好舒服,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當他再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他雙手撐起身體站了起來,放眼望去遠處的山峰,視線清晰爽朗,Saveh(玉山主峰)靜靜地坐在眼前,就像剛洗完早的母親一樣溫柔美麗,隨之而來的團團白白山嵐,輕輕地撫過濕露露的大地,陽光就從雲縫中掙脫出來,霎時光芒四射,射出一輪彩虹,煞是一幅完美、聖潔的景象,彷彿人間仙境般。

發生戰爭了
天氣微涼的午夜他們在阿勒烏安點燃了生命之火,他們脫掉上衣,並以木炭均勻塗抹全身,他們像是五隻蝙蝠在黑夜裡秘密的行動,一群黑影,掠過將殘的路燈,之後他們躲在陰暗處為掩護,面對著老闆阿誠的店舖。
「我們的眼睛要看準目標,心要團結一意,我們都知道我們要追求什麼,今天我們是一體的。」烏瑪斯說。
「萬一被發現怎麼辦?」膽小的魯馬夫細聲的說。
「魯馬夫不要想別的思考,呼吸要放穩,我們都一起在這裡,不要怕。」烏瑪斯說。
「阿那那(疼痛的叫聲)!」里安敲了魯馬夫的頭一下。
「現在還會膽怯的,只會令我們的祖先蒙羞,也會破壞我們的士氣,不要想那麼多,我們要為我們的部落戰爭,心裡不要驚慌,如果是對的事情,那是不應該害怕的,我們要讓所有人知道有人在為部落咬緊牙根。」烏瑪斯語氣堅強的說。大夥都點頭答應,魯馬夫即束起應有的戰鬥姿態。
「好!我告訴你們,這些炮要立時點火發射,每一個炮都要向房子射去,不要浪費。」伐伐將預備好的沖天炮分了下去,那是沙如在山下買的,他們分別躲在石頭與石頭之間,沖天炮都放入竹筒內,一一朝向店舖的方向,手裡握著點燃的蚊香。而在宇宙的另一邊,明亮的星斗像是眾精靈眼睛關注即將的戰役,而在蠻古時代那曾經是太陽的卻被布農的祖先射瞎成為月亮的,此時反而幫助曾經傷害過她的布農的孩子,似乎整個宇宙的能量都在祝福這場戰役。
「射完之後,記住!立即跑掉。我們再到阿勒烏安那裡會合。記住我的暗號,我們是為部落而戰。」大家彼此鼓舞士氣,出草的壯志燃燒在心中。烏瑪斯深深地向夜空看一下,口中不知唸了什麼,之後他折斷手中的枯木,大家聽見暗號,炮火立即咻咻咻猛烈地朝店舖襲擊。炮聲極大又加上部落入夜後特別寂靜,那炮火聲在山谷裡又造成回音的效果,整個黑夜裡果真像是發生了戰爭一樣,卻更激發了他們潛意識裡隱藏的戰鬥基因,部落的狗群聞聲跟著呼呼呼地瘋狂吼叫著,整個部落就像被捲入連綿的戰火中,一發不可收拾。
好幾次沖天炮真的射進微開的窗戶,在房子裡亂竄,甚至炸破玻璃杯什麼的,嚇得裡面的人哇哇大叫,直叫救命啊…救命,老闆阿誠不離口的三字經,此時是一種近似淒厲的哀嚎聲,山谷、土地還有河川都晃動著。「Pansapanaken (發生戰爭了)!」已睡著的族人也多被驚醒的,燈火一家家的被點起來,族人紛紛走出屋外。烏瑪斯一夥繃緊著神經,束起出草的壯志在心裡,就在店老闆荒恐地走出屋外時,他們一群人早已迅速地在夜色的掩護下,潛進他們的秘密基地阿勒烏安去了。

A…UWAN…UWAN…HO…HE…
A…UWAN…UWAN…HO…HE…
INANA…DOHO…HO…HE… 
HU…HU…HU
Tomananu(真是了得。)
HU…HU…HU
Mapansapanak(發起戰爭)…
Matis uni(就是為了)
MitaBunun(我們布農)
他們圍在營火,舞起了報戰功,報出了戰爭的喜訊。突然他們聽見陣陣乎嘯的吼聲,他們看見許久未見的雲豹出現在水池的另一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三隻小雲豹,報戰功的聲音更是響徹了雲霄。

十三歲的部落思維
第二天晨霧未開,老村長透過教會廣播器說:「嗯…我親愛的村人們,不好意思這麼早就製造吵雜,把你們從溫暖趕出來,只因為昨天夜裡發生了嚇人的事。請你們安靜地聽我說,店舖的老闆阿誠一早來找我,他說昨天有人用鞭炮砲轟他們的房子,他的老婆、孩子都因此受傷,房子被炸得相當凌亂,彷彿被鬼給拜訪過,我想你們應該都聽到昨晚那恐怖的炮聲。那老闆阿誠是非常的生氣又害怕,說要報警將這些人抓起來。我不知道是誰做了這些不被讚揚的事,來破壞部落的安寧與秩序,真的是很不應該…我還以為是發生了戰爭,我嚇的一晚上都不敢睡。我告訴你們,從現在開始大人要約束你們自己的孩子,我們大人之間也要互相看守,不要任意做這樣的事,這不是一件令人喜悅的事,為什麼我們會住在山上,那是因為我們祖先以前就是被這些鞭炮從山下給嚇跑的,直到現在我們老人還會害怕聽到這樣的炮聲,所以以後不准在部落裡放鞭炮…但院作這是的我不認識。」老村長在部落裡是很有份量的人,只要老村長說什麼,通常大家是都沒有什麼異議的,當然沒有人知道是誰做了這件事,烏瑪斯一夥也相當的保密,但以後也不敢再做這樣的事,後來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原來我們的祖先是被平地人用鞭炮趕走的啊,難怪有的老人們聽見炮聲就會害怕。烏瑪斯從父親的口中得知,過去祖先原本是住在平地的,而外人闖進來後,利用很多方法趕走原本就居住在平地的祖先,鞭炮就是一種,祖先被迫只好往山區遷移﹔這樣的事加深烏瑪斯對現實的不滿,也對前人的種種境遇感到一股無名的哀嘆。
這場衝突讓他開始產生以部落為主體的思維,他認為只有部落才是絕對的,其他後來的都應該尊重部落的存在與主體,而部落作為生命養成的溫室,我就要捍衛她。那年他才十三歲,從此以後每當他坐在火堆旁邊時,他會讓自己沉浸在狼煙裡,他會看見、聽見叔公說:「阿蠟我的孩子,保護這火。」
乜寇.瑪臘絲 第 8 頁 2004/1/13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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