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筆名,精巧稠密的創作宣言
春季班結業後,創作坊停課三周。暑期班開學前的七月第一周,打開Ally的「閱讀禮物袋」,漫長假期最後的「小尾巴」,從行煙煙的《光鮮1:有膽》和《光鮮2:無畏》開始。男裝潮T品牌「有膽」,加上女裝品牌「無畏」,小而美的熱血創業,有膽又無畏地延伸到大型企業和國際品牌纏鬥《零諾》,時尚業自創品牌的艱難奮鬥,商業、文化和免不了政治勾連的龐雜不堪,形成從小而大一環又一環無從忌避的戰鬥迴圈。
暑期班順利開學後,夜裡和Ally遠端進行「電話讀書會」,感覺超級紓壓。很喜歡《光鮮》的熱血真摯,很不喜歡《零諾》的爾虞我詐;Ally反而認為《零諾》真實表現出職場掙扎。熟齡後,最明顯的改變是對小說裡的背叛、殘酷和「害來害去」,忍耐力降低了,只希望所有的結局都是Happy Ending,謝天謝地,我也在職場過了半輩子了,至少還可以感受,每一天的工作都是我喜歡的選擇。
久未讀行煙煙,忽然看到這個名字,覺得好親切,想起 2019年讀古典言情,就是從行煙煙的《江山為聘》開始。走過米蘭Lady的《九歌.綠衣》,透過雲中君、山鬼、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東君、國殤、禮魂、碩人、蜉蝣、淇奧、子衿、日月、柏舟、樛木……一小節又一小節地把春秋戰國的亂世原型,縫綴成破碎又完整的堅持;後來又加上十四闕漫長四國https://mypaper.pchome.com.tw/hi5877/post/1380928870的《禍國3:歸程》和憂悒晦暗的《慶熹紀事》,總算把太平盛世掏剖出來。
印象最深刻的是,《慶熹紀事》裡有一對雙胞胎老太監,名字叫「吉祥」和「如意」,我太喜歡這種命名情調,難以適應他們在小說進行中的各種狠辣,總覺得「糟塌了好名字」,緊接著就在2020年的《崑崙傳說》,挪用「吉羊」和「如意」當小雙胞胎名字,接生了羊形山神。收養這對雙胞胎的白澤,還是《禍國1:圖璧》主角「淇奧侯」姬嬰的圖騰呢!
透過文字的穿織,表露期待,弭平遺憾,這是創作的價值,也是創作的樂趣。尤其是筆名,簡單幾個字,吐露著內心的渴望,同時也經營出個性和品牌。
Ally挑選推薦的古言,多半在追尋「人間盛世,海晏河清」,筆名也呈現了精巧稠密的創作宣言。行煙煙,煙煙閃爍,隨心而行;《慶熹紀事》出版於2018年,筆名「紅豬俠」,距離宮崎駿1992年的《紅豬》有一段時間了,可能無關,我卻在一拿到書後,腦子裡就出現小飛機翱翔天際的形影。
這陣子看的《縛春情》,穿越女和世家女的鬥法與合作,只有堅持的立場,沒有絕對的惡意,傷痛隱忍,向死而生,作者筆名「任歡游」,生命有所束縛,更要歡游天地。
現代女工程師穿成亡國太子妃,遇上開國英雄重生太子的《鳳行舟》,作者的筆名很有趣,叫「糰子來襲」,簡直是下了一場軟軟糯糯的甜蜜雨。 2.不一樣的眼睛
閱讀最有趣的地方就是,我們在短短的時間裡,跨進虛擬時空,有滋有味地排序,一如月旦評、琅琊榜,公子、美人、高手、帮派、富豪和心機……,無所不評,好像自己一個人就可以耍玩著整個江湖。
2024這年夏天,在行煙煙、任歡游和糰子來襲之間排序,忽然愛上「糰子來襲」。在古言必備的奪嫡、邊亂、宮鬥、宅鬥的陰謀艱危裡,總藏著一些非常歡樂的小趣味,旋轉在暑期密集的課程,每一天下了課,留點時間讀幾章,到夢裡都甜甜的。
糰子來襲的第一篇小說《穿成反派的炮灰前妻》,從不受歡迎的大反派視角出發,任何內心戲大拆解,最後總會慢慢表現出光熱;正宗男主轉世重生,真相逆轉;加上穿書而來的工科女,製滑輪、煮湖鹽、大煉鋼……,剛跨進晉江網的創作者,用盡全力,充滿「新生入學」的努力和忐忑。
網文追更,和追劇一樣,純粹做為重複現實的平衡和遁逃。「穿越」和「重生」大受歡迎,多半是因為留下縫隙,注入希望,圓滿了我們對現實的遺憾,滿足一種「重來後,一切都可以彌補」的安心和幸福。
這些年,「穿越」和「重生」文類,歧生出「穿書」之外,再加上「系統穿越」。「穿書」是閱讀者的參與與翻轉,多半都穿成配角、砲灰、惡人,或者是任何愛而不得、倉促離場的角色,形成視角的轉換,用不一樣的眼睛,看見每個人不同的難處,所有在「別人的舞台」裡無關緊要的角色,藉由自己的奮力掙扎,活出主角的光環;「系統穿越」則是在穿書意涵外,因為電玩的再生循環,匯進生命的侷限與徒勞,又渴望掙脫這種侷限與徒勞,尋找更多存在的證明。
《穿成反派的炮灰前妻》寫著寫著,可能放進太多感情了,糰子來襲輾轉使用過《女帝》、《太子妃她自己稱帝了》的《白月光成了我的貓》,承傳鎮北王風範的燕珂和潛龍山神秘的白月光小師叔,在「穿書」之外再加上「系統穿越」,繼續翻演「沒完」、也確實「沒了」的富二代和貴二代。
寫了近二十萬字,沒有收尾。糰子來襲對作品難產,有一段動人的解說,帶著點直達「創作者的更衣室」那種透明感,讀起來有熾熱、有執迷,也有力有未逮的憂傷和期待:「這個故事拖了很久,我也重捋了很多遍,掙扎到現在,還是只能非常抱歉的告訴追這本的讀者朋友們:對不起,我沒法繼續寫下去。這個故事,算是我第一本小說的兒女篇後續,當初開這個坑的時候,自己還是個新人作者,腦袋裡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霸氣女帝清冷國師的人設,我非常嗑,就寫了。但也因為當時的不成熟,導致我在寫正文時,雜糅了各種我覺得熱門的元素,開頭也定了個爛俗的狗血開局。這兩年我無數次想把這本寫完,給故事裡所有人一個結局,但重捋正文和大綱後,每次都覺得無從下筆。當我逐漸成為一個成熟的作者,就越來越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曾經落筆寫下的這些東西,太稚嫩倉促,我沒有把我心目中的燕珂和朝蓮寫好,故事的節奏和敘述手法也不對,框架背景鋪得很大,但很多推進都太過兒戲,導致整篇文的框架是散的。我每次整理完大綱,對比正文,都覺得非常抱歉,對自己已經下筆寫的人物抱歉,也對喜歡這個故事的讀者朋友們抱歉,對不起,我沒能寫好這個故事。也沒法在本文的基礎上,續寫我最想寫的女帝傳奇。女帝和國師,到現在依然是我最喜歡的人設,我想重寫這個故事,用自己更加成熟一點的文筆和謀篇佈局,去重新描繪那個世界。在這裡,向一直追文的讀者朋友們表示深深的歉意。」 3.軟軟糯糯的甜蜜雨
循著創作的前後順序閱讀,好像待在「創作者的更衣室」看創作者變身。
《穿成反派的炮灰前妻》在疫情前的2019年開坑嘗試,藉穿書的主視角拉開距離,游離在原著和初裂生的異質干擾,好像「每一瞬的我們都在改變人生」,但其實宏大的歷史走向,吞吃了全部的人事翻疊,我們拚卻一切的衝撞,不過是人生洪流邊的一點點小碎浪;到了《皇后只想混吃等死》,不想徒勞掙扎,原計畫就好好地、美美地過每一天,只是,三生兩世的穿書、重生,都因應一點點執念的翻騰,像一株小芽,在風雨泥濘的土壤裡,不經任何思索,想再看這天地一眼,無論好或不好。
2020年大疫臨襲,前所未有的死亡氣息貼近,天地崩裂,現實如幻異,藉《妖皇他又凶又嬌》遁入仙俠神妖。一張《山海圖》,八方鎮獸,凸浮出《山海經》八卷中的各種仙靈神獸。古神甘心獻祭,神魂俱滅;隨著弱水、建木、天祿、白澤、蚍蜉和天地大劫,敷演女魃和應龍的悽愴與堅決,燭龍是完美結局的最後成全;妖皇封印,沉睡萬年後醒來,滄海桑田幾度更換,最親近的人沒了,宿敵死了,那些他恨過、怨過的人都在萬年流光中湮滅,無論我們多愛、多恨,都只是古神守護千年、萬年的天地間的萬物一粟,所有應該在萬年消泯中的一切生離死別,來不及做任何告別。
從2020年到2022年的世紀瘟疫期間,《邊關小廚娘》的吃貨自娛,《鳳行舟》的建國藍圖,《侯夫人與殺豬刀》的弔詭樂趣,成為「自歌自舞自徘徊」的神祕法寶,以此走過漫漫煎熬。
《邊關小廚娘》在殘酷慘烈的生死邊陲,為了家國大義的堅持,凝成抹不開的漫天黯色;又藉一餐一飯的煙火氣,慢慢在黝暗中,燃起了繼續堅持下去的溫度。一盆稀世盆景小辣椒,在溫室照護和愛情澆灌中,把辣鍋帶到古代,以傲然姿態崛起,小飯館翻身成大酒樓,連鎖推進經濟,在戰亂裡引領商賈捐款,強化建設,資助軍需,從貧瘠的邊塞小城慢慢拓展成周邊小國的貿易中心,繼而在亡國中重建太平盛世。
《鳳行舟》是初識「團子來襲」的第一本書,挽狂瀾於既倒、替萬世開太平。做自己,不依附,一路所遇,相知,許諾,無論是流民、山賊、落難將軍、孤絕書生,能夠相互成全、不離不棄的,都能並肩走向幸福!最喜歡這種沒有誤會、沒有背叛,也沒有人性渣滓的「純潔故事」。
超級喜歡《侯夫人與殺豬刀》,北地戰神遭權臣設計瀕死,被擁有神力的孤女從雪地揹回家的真的好可愛啊!從一開始的入贅協議到真心相許,身份背後的秘密,把他們拖入權勢博弈的漩渦,在巨大的命運齒輪輾壓下,以真摯對抗權謀,用陽光照亮陰暗,讓基層平民掙扎向上的無私生機,擊潰世家權貴的殘酷冷漠。朝堂政爭博弈布局長遠,所有皇權與利益集團間的設陷猜忌,都是以基層百姓為棋子;邊疆的生死決戰都在瞬間,為將者無時不在綜覽全局中檢難取捨,為兵者也隨時不顧一切以命搏殺。來自上位者的殘酷,必須由基層受難的機會和邊疆倖存的悲憫聯手合作,才能共克難關。這些劇情線的悲愴憂悒,藉感情線的陽光燦爛,把陰暗照亮。童年遽創、不得不壯大的武威侯,是內心劇場戲目不斷的「彆扭王」,只會耍殺豬刀的「彆扭源」卻迴然不覺,無所不能的戰神只好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再守護著大開大合的女將軍一路向上。
一如糰子來襲的筆名預告,一本又一本書如一場又一場軟軟糯糯的甜蜜雨。 4.不可信的偏見
網文競技,最初的廣告力道,就是書名。雲端存讀容易,訂定標題時,有一種逛路邊攤的恣意自由;出書像開飯店,有最低門檻、有保抵消費,選書名,還是要顧慮「門面」。
《邊關小廚娘》在連載最初,以《惡毒女配只想開火鍋店》博眼球,「惡毒」、「女配」、「火鍋店」這些關鍵字都太通俗了,襯得《邊關小廚娘》的書名淘氣又可愛;《鳳行舟》結集出版前的網路連載叫《穿成亡國太子妃》,鳳原來可以飛九天,甘願行舟,是交託生命的信誓,嶄新的書名像一種鄭重的宣言。《侯夫人與殺豬刀》從標題到內文,以年輕的語言,嫁接穿越和重生的文類品種,在疫情尾聲中歡喜崛起,即使疏離,艱困,仍然非常勵志,在兵荒馬亂中帶著點信念、希望和相互成全的善意,藉一點點的微光在荒寒中彼此救贖。後來,籌備出時改成雅致的《逐玉》,我還是更喜歡藏在《侯夫人與殺豬刀》裡的弔詭濃稠,映射出後現代碎片的機敏銳利,作為書名,比太常見的《逐玉》生動。
閱讀就是這樣,充滿了「不可信的偏見」。如果以個人偏愛排序,最喜歡《侯夫人與殺豬刀》的兩極對照,粗糙與精緻,素樸與輝煌,依附與獨立,守護與割捨,理解與成全……,在各種反轉中藏著議題的豐富性。
《妖皇他又凶又嬌》的故事很簡單,不見得是擠進前三名的精采候選。不過,這些年埋在《山海經》迻寫實的各種妖靈幻想,對《山海圖》奇想,總有難以戒拔的親切感,尤其這本書和我的《崑崙傳說1:神獸樂園》一樣,在千千萬萬妖靈異獸中,為不常成為主角的「女魃」和「燭龍」濃彩著墨,給了很多戲分,難免就偷偷加分。
《鳳行舟》凸顯出善意和溫暖的品牌效應,《邊關小廚娘》是較成熟的近期作品,兩本書都在不如意的人生侷限中,堅持一點點希望,向光而行。這樣的信念,可能也是糰子來襲很喜歡的生命價值。走出疫情以後,時隔一、兩年,她為《穿成亡國太子妃》寫番外,又為在《邊關小廚娘》死別前,承諾過「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到你」的封朔,寫了轉世現代的番外,現世安好,是永恆的祈願,也是回望疫情歲月時,一點點溫暖自己的依據。
《穿成反派的炮灰前妻》人物設定,剛好是我著迷的「即使身在陰溝,也要仰望星辰」,連沒寫完的下一代待續故事《白月光成了我的貓》,也跟著喜歡。
《皇后只想混吃等死》的蕭珏,身中「狼荼蛊」的設想很新鮮,一世又一世的情感釐清也不落俗套。不過,既然要排序,總會分出前後高下,從前世書中人、轉為現代真實中的讀者再轉回書中重生的三生設定,很難串成合理的敘述線,雖然「穿書」和「系統穿越」本來就不需要講究邏輯,但還是得講究情緒上的理解和適應。
雖然是榜末作品,仍展示出不同設想和嘗試,增加創作的多元和飽滿。尤其在《暮光之城》引出二男一女的暢銷公式後,已經讓人很難受;疫情後的2024,從《玫瑰的故事》到《長相思》的一女四男新流行,簡直是「人際關係」的妖異奇想。幸好,還有這種「你只有我,我只有你」的純粹連結,沒有女二、女三、女四或男二、男三、男四來攪局,專心致志地面對大環境的考驗和自我實現的挑戰,心情安定了,每一天都覺得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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