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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氣大暑，氣溫飆到三十六、七度，我看演出的行程還是滿滿滿，7月18日至24日的這個禮拜，看了再現劇團地下劇會的展覽以及演出《記得我》、《日常抑鬱》，台北兒藝節外國節目《奇幻時間屋》（加拿大五彩紙花兒童劇團）和國內節目《幸福當舖》（KISS ME親一下劇團），台北愛樂室內樂坊和曙光劇團所合作的雷克雅維克實驗室音樂劇撞擊計劃《小‧情歌劇》，兩套現代舞節目──鄭宗龍的《在路上》和周書毅策劃的【下一個】編舞計畫I《創造──下一個風景》，以及台大戲劇系參與藝教館戲劇聯演所推出的《十七大逆走》。

 

在騎摩托車與搭捷運之間轉換交通工具，在冷氣房與熱暑天之間進進出出，所幸家裡堅持不安裝冷氣已多年，早就習慣（甚至是享受）了大熱天的汗水淋漓，毛細孔冒出一汨汨的汗珠，累積了一定的量，再加上地心引力，汗流經皮膚的動癢感，既紮實又真切的身體存在感，很是舒暢，身體也對溼度和溫度變得非常敏感，我想這對身體應該是好的。

 

關於這些演出，較有意思的當屬《日常抑鬱》，表演者在再現劇團的地下劇場製造了極度的噪音之後，即使是表現狂亂與失序，但仍是在一個被水泥牆所限制住的狂亂與失序，觀眾雖然席地而四處散坐，表演者於其間奔走跳躍與流竄，但似乎也沒有激起多少觀眾與之共舞影凌亂，正襟危坐、試圖想要搞清楚表演者在幹嘛的觀眾還是居大多數，動靜序亂之間有種很奇特的對比。然後觀眾被發配一個哨子，並引導至劇團外部地面層的騎樓，主創者揮著一隻黑色塑膠袋旗子，吹起哨子，當然他也鼓動有哨子的觀眾也一起吹，這一路行經南昌路、中正二分局、南海路、羅斯福路、中山南路，最後來到中正紀念堂的自由廣場牌樓門孔下，所有觀眾被發配一隻鹵味雞爪，跟著主創者，以右手高舉雞爪，似乎在振臂高呼著什麼，然後，大家一起啃雞爪，行動結束。

 

由於當時已是晚上九點多，這一路上哨聲不斷，不但引來路人側目與些許抱怨，也引來兩位騎機車的巡警的口頭警告，畢竟這有點脫序並帶點無厘頭的行動，既沒有申請，也影響了安寧。我和一位友人並不吹哨子，也一直走在隊伍的最尾巴，而且跟隊伍的主體保持某種距離，因為實在是搞不清楚主創者的創作意圖究竟為何，再加上這項行動有點走在法律邊緣，我們的身體下意識地不太想與之一淌混水，或者也可以說，我們的中產階級身體已經習慣了法律的制約。我們和一位劇團的工作人員走在一塊，根據她的說法，主創者似乎是想要表明，即使是這樣的噪音製造與集體行動，時過境遷之後，它依然是會被淡忘在人們的記憶之外。

 

從身體的行動、經驗到記憶，這樣的創作企圖似乎在對抗後現代的歷史感，那種沒有起點、沒有終點、沒有距離、沒有過程、沒有厚度的歷史感，身體也隨之虛無化了；即使我這樣紀錄了下來，但文字修辭與歷史事實之間依舊是有很大的鴻溝。

 

關於真實與虛構，《十七大逆走》倒給了一個不錯的劇場版詮釋。這劇本原創是張碩修，他說原本他只著意在現代人的「冷漠」與「希望」，到了台大戲劇系的改編之後，增加了幾許暗黑情緒的色調，整個作品的立體性更高了，真實與虛構的辯證也更為複雜了。整天沉迷於電玩遊戲、動畫、漫畫、電影裡頭的大學生，人生所有一切都掛點的女子，永遠不會年老色衰、卻從電玩世界走進真實世界的角色，分不清電影世界與真實人生的工讀生，他們都需要某種精神上的救贖。我最喜歡的部分是，虛構世界的力量所帶給真實人生的改變，不像一般作品只是一味地批判虛擬的不真實，是玩物喪志的，在這裡，虛構與真實被同等對待，都是構成人的一部分，都可以改變人生與影響人生。

 

年輕的力量是源源不絕，且無止無盡的，我越來越能夠體會到這股創作能量。《小‧情歌劇》創造了一個中文音樂劇的實驗創作平台，每齣作品隨機分組，都是三個人，以若干具有情節內容的當代流行歌曲做為情緒流轉的基點，並限定要有遊戲的形式與一段固定同樣的台詞，在這些限定的條件之外，就是無比自由的創造天空了，沒錯，有一定的創作限制，才會有無限的創作自由，這是古今中外顛仆不破的藝術創作悖論。

 

另一個年輕人所創造的下一個更年輕的舞台風景則是周書毅所策劃的《創造下一個風景》，六組單人或雙人的現代舞表演，善用華山中四館A-3所改造的舞台空間，這一批八十後的創作者與表演者，身體兼具自溺與自信，個性感十足，不追求身體景觀的宏大敘事，也不去背負什麼歷史、政治與社會的沉重使命，舞動的身體有種率性，也有種帥勁。包括鄭宗龍的《在路上》在內，我感覺現代舞的觀眾有某種很奇妙的團結感，對於舞者與作品的喜愛與喝采不曾吝嗇，而且男舞者所得到媒體或觀眾的關愛總是吃香。

 

至於兩齣兒童劇，我喜歡《奇幻時間屋》的精緻與細膩，完全沒有語言，靠的是聲音和音樂的表情，以及演員的肢體展現，每一個大大小小的場景轉換或是聲音的變化，都能夠勾起大小觀眾朋友的驚呼與喜悅，真的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幸福當舖》的整體調性有點怪怪的，介於不古不今、又古又今之間，特別是傳統弦樂器的現場伴奏，以及模糊的歌唱，和當初閱讀這個劇本的想像有點距離。

 

再看看下周的行程，與本周相較，似乎也不遑多讓。唉！儼然就是個看戲公務員，難保沒有倦怠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