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乏者與擁有者之間的信使
──讀《那些人，那些事：安潔莉娜‧裘莉親善大使日記》
在看這本書的時候，我一直對照著《新世紀世界地理百科全書》（龐君豪、蔡東杰譯自The Dorling Kindersley Geography of the World，臺北：貓頭鷹出版，1998）的地圖，這是我從小的習慣，看史地人文類書時，總喜歡對著地圖或者《活用歷史手冊》（楊碧川、石文傑合編，臺北：遠流出版社，我手上有兩本，一本是1987年2月16日增訂新二版，但是該本從我讀高二以來，已經被我用到無一頁無眉批標記，無法再添新資料了，於是乎在前兩年又買了第二本，版次為1993年7月1日新版十刷，不過可惜的是，書裡的年代仍然只停留在解嚴前的1985年，往後世界的年代與事件，當然還是得靠我自己去把它們填補進去）。不喜歡時空無序的感覺，不喜歡歷史被遺忘的年代，更不喜歡只有台灣的世界/視界疆域。
前一陣子張惠妹剛從非洲回來，但媒體似乎只在意她的身體不適，完全不去報導她到非洲去的任務、到過哪些地方，至少在閱讀新聞之餘，我所得到的印象是如此。
然而，安潔莉娜‧裘莉自從2000年受聯合國難民總署（UN High Commissioner for Refugees, UNHCR）路德‧盧柏斯（Rund Lubbers）的任命，從此在好萊塢的電影演藝事業之外，她也擔任起了該單位的親善大使，並且在每次的任務期間，細心地記下許多見聞筆記，這本書就是她在2001年到2002年之間，親歷獅子山、坦尚尼亞、巴基斯坦、柬埔寨、厄瓜多等五國的親筆記錄（英文原文書名就叫做Notes from My Travels: Visits with Refugees in Africa, Cambodia, Pakistan, and Ecuador）。
在書中，她所造訪了不同國家的難民營，這些難民營形成的共同原因只有一個：戰爭。以獅子山的朱伊過境中心（Jui Transit Centre）而言，「在獅子山革命聯盟陣線反叛軍跨界多次攻擊幾內亞後，終於引發幾內亞突襲獅子山的難民，這些難民被控庇護革命聯盟陣線反叛軍，並企圖顛覆幾內亞。飽受驚嚇的獅子山難民，只得無奈回到祖國，即使家園仍遍地烽火」（頁33）。在柬埔寨，則是後波布時代的除雷行動，曾經擔任赤柬游擊隊領袖的波布（Pol Pot, 1926-1998），在擔任總理期間，建立了極權政府，殘害了上百萬的同胞，一直到1979年越南入侵柬埔寨時該政權才被推翻，在這段期間，柬埔寨全國各地幾乎佈滿了地雷，三位與危境續命組織（這是個總部設在英國倫敦郊外的非政府組織，在全世界各地進行清除地雷、銷毀未爆彈的工作，不涉及政治與宗教，立場中立）合作的柬埔寨男子指著地圖說：「地圖上有56593平方公尺需要清除地雷，目前已經清除乾淨的區域已達49268平方公尺。」（頁99）看起來成效似乎不錯，但在柬埔寨，殘肢、截肢、眼盲者卻屢見不鮮，這才是值得令人心痛的殘酷事實，更令人無法呼吸的地方在種族屠殺博物館（Tuul Sleng，也叫做波布罪惡館）：「幾個僧侶站在整牆骷髏頭前，波布正在發號施令」、「每間囚室都掛著一張受刑求者的照片」、「照片裡的臉孔都流露出害怕及極度疲倦的神色，固定在他們頭上的是鑽子，他們慢慢鑽入犯人的頭部，直到犯人死亡」、「他們還拍下刑求的器具與執刑方式，貼滿好幾面牆壁的照片都是犯人遭刑求致死之後的慘狀，每張照片都異常清楚的描繪出這些人的死因」、「監獄走廊四周都圍上倒鉤鐵絲網，以阻止絕望的囚犯跳樓自殺」、「牆壁上已布滿了灰塵，壁面粗糙，濺滿了血跡」、「有張照片裡的母親，頭顱裡的鑽子仍未拔出，嬰兒還窩在她的膝上」、「赤柬將嬰兒丟到半空中，然後以刺刀接住」、「男子倒提嬰兒的雙腳，將他們小小的頭顱猛力摔碎在樹上」（頁134-136），以前曾在相關的資料上看過若干該博物館的照片，但都沒有這次閱讀安潔莉娜‧裘莉筆記後這麼氣憤與驚懼，更何況柬埔寨的人民！巴基斯坦、厄瓜多、坦尚尼亞的難民營，則同樣都是鄰國（阿富汗、哥倫比亞、盧安達、蒲隆地）在打仗，而逃到邊界的。
也因此，難民營或難民社區所處的位置，多半都在比較偏遠的地區，交通不便，醫療設備與救助物資缺乏，更別提身處其中的孩童是否能夠安心接受教育或健康成長了。像聯合國難民總署這樣的組織（國際醫療隊、國際移民組織、無國界醫療組織、非政府組織、紅十字會、世界展望會、拯救兒童組織等），主要便扮演起教育與醫療的重要角色，而安潔莉娜‧裘莉也在每一次的親善訪視任務中，與難民聊天，以了解他們最迫切的需要，並讓這些需求公諸於世，當然她早已顧及到難民的安全問題，有許多難民都被她匿名。
最難能可貴的是，難民營裡並不全都只有疾病與貧困，「這裡的孩子抓住你的手，又笑又唱陪你走，他們一無所有，衣衫襤褸，卻笑著」，一種生命力的美就蘊藏在裡頭；難民以超強的生命力，要的只是和平。
當歐美國家紛紛在二戰結束六十週年的今天，深刻省思戰爭的無情與可怕時，我們完全看不到當今執政者對此有何反省。難道他們只是一廂情願地認定那是中國和日本的戰爭，和台灣一點關係都沒有？那慰安婦要怎麼解釋？那連續十月聯軍轟炸台灣又怎麼解釋？這些死難的同胞就比二二八和白色恐怖受難同胞的命要賤嗎？不省思戰爭的無情與可怕，就不會以民胞物與的心領政與執政；戰爭一旦一觸即發，子彈並不會辨認你是什麼族群、政黨、性別、年齡、階級、先來後到，死傷才是唯一的存在，流離失所便變成生命的普遍樣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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