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iling 的文學廚房 ~ 我的私房料理 vs. 我的閱讀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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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事

那是大三時候，系上的課多遷至城區部，遂搬離陽明山上的雲深居，也結束的不食人間煙火的日子。

此文大抵是告別山居歲月的心情，故事似真實假，其悲情則來自於想像力及過度安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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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陽關
By Yiling

即將搬離此處寄居大學四年的地方，衣櫥已拆，書也已裝箱，原本狹小的空間突然空曠了起來。手邊一個長方形的餅乾盒，裡頭放著一疊你給我的信及一些小玩意兒，我拈著一綹緞帶綁著的黑髮，禁不住地笑了。

那是你第一次讓我為你剪頭髮時，第一刀剪下的青絲。猶記你孩子似地頂著滿頭蓬草來找我，大驚小怪的嚷著：「他們說秋日草長，蛇都肥了呢!」於是我甘心替你操刀，宛如剪刀手愛德華滿懷愛心地修剪花園裡的一草一木；而你原本的忸怩不安也逐漸放下心來，說：「妳是我的園丁。」

我們的相識緣起一書—蕭麗紅的千江有水千江月。你笑貞觀的癡、傻，笑她一點也沒勇氣去叫門，見大信臨行前最後一面，卻在雨夜裡莫名的受苦。「愛是互相負擔」是你的結論。我則一直怨怪大信的負心；豈知日後你果真成了大信，而貞觀的喜悲亦成我的。宿命安排之中，凡事皆有輪迴因果，有此結局必是前世注定，從今南轅北轍，各自收拾自己的行囊，漸行漸遠。

書桌前是一扇玻漓窗，晴好天氣總灑滿一室金陽。每回你來找我，偏不得其門而入，反倒輕叩窗沿悄聲喚我的名，我推開窗，肘倚窗櫺與你話家常，相談甚歡之際卻忘了爐上正燒著一壺開水；而你在簷下站著亦忘卻室外攝氏十度的寒風徹骨。某些方面我們是貧窮的，為了城區部的課往返山上山下，常羨慕有車階級。有一次才下公車，我彎腰便掏心掏肺的嘔吐起來，惹得淚流滿腮，你難過的看著我，抱歉沒有做好一個護花者，又憤憤地說：「我一定存錢買輛車……別再讓妳受擠車之累!」我領了你的意，買車與否當不再重要，但這份關注一直留存心中。

那日公祭，我其實是有去的。我在門外望，見你披麻戴孝的跪著，低頭一一的叩首...心中實在不忍。靈堂掛著是你父親的相片，未及見你事業有成便撒手人寰。初聞惡耗之時，你慟哭不歇，我在身旁只有靜靜地陪你，怨天地不該，不該狠心地奪走你一直孝順著的父親。出殯之前我都沒再去看你，想你必心亂如麻得花時間平復，我日日祈禱，甚至發願以折壽來換你早日歡顏、重振精神。豈知你竟不諒解，怪我連公祭都沒去；我能去嗎?心裡雖早已許你一生一世必當結髮，但究竟未過門，你父親觀念保守，我又豈是不知輕重的女子?......這些我沒告訴你，以為你終會想通，卻從此再也等不到你來叩我的窗。

這一步無論如何是走不下去的了。想見你，你說要準備托福，避至圖書館；而言詞之隔，已然隔斷幾重山水渺渺的情意。日子終是要過，迄今各奔東西，彼此已無牽絆了。我燃起一燭，將盒中雪花片片細細回溯一番，然後燒成灰燼吧!曾經發生過的事就埋進歲月中，即使欠著的也還了，我無怨無悔。

出了嘉峪關便是大漠狂沙，請容我向你舉杯－今後鵬程、展翅萬里，珍重。


~ 刊於民國八十四年某月某日青年日報副刊

Photo: "Blessing"
~ 攝于 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