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之間 我一直在尋找一種敘述的語言 直到那天， 我看到了母親的背影 照片：Hundertwasser,wi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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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談論有關馬戲團的事情，是在回家的路上。

雖然他一直跟我住在同一個小鎮上，那還是我第一次認識他。他是一個德士司機，跟我父母年齡相仿。當天我跟母親正乘搭他的德士回家鄉。途中，我們路經被圈起充當遊樂場的空地，於是他談論起馬戲團來。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我們曾經有馬戲團這回事。他告訴我，以前，在我父母還是小孩的年代，曾經有兩個馬戲團到全國巡迴演出。一個是大天球馬戲團，另一個是沈常福馬戲團。

他所謂的馬戲團，跟我小時所體驗的流動遊樂場不同，那是確確實實的馬戲團演出，有馴獅節目、空中飛人、球形鐵架中電單車騎士的驚險演出等。

馬戲團每年都會到小鎮一段時日，在同一塊空地上，築起人們的驚嘆與歡樂。那時候的演出分成兩個時段，下午多提供給小孩們觀賞，晚間時段的演出，出席者以成人為主。

馬戲團還會到學校去宣傳，讓學生們半費觀賞演出。那是物質生活匱乏的年代，小鎮上的人多以勞力換取生活。我可以想像，這樣的馬戲團演出應該還是很受歡迎的，可以讓人們暫時忘卻與生活面對面的艱辛，用一張入門票，經歷一趟奇異旅程。

聽他敘述時的眉飛色舞，我想有關馬戲團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一定是閃閃發光的。而且，那光芒並不會因為流光漸逝而失去光澤。

我記起了小學時，在學校破爛的禮堂中，觀賞過的一場魔術表演。我記得那是一個炎熱的中午，我們席地而坐，用目光緊緊地追蹤魔術師的每一個動作，想要看看魔術如何在魔術師的手勢中產生。想要知道，同學怎樣會誕下一粒雞蛋，球怎麼會消失在魔術師的手中。

我看得那樣用力，想要記住魔幻的手勢。

我一向對奇幻的事物著迷，任何撲朔迷離的事情總可以勾起我的興趣。那場魔術表演，在我的記憶中，恆常揮動著薄翼，輕靈且鮮活。

因此，當他告訴我有關馬戲團的事情時，我馬上產生了興趣。我想要了解這兩個走遍全國大小市鎮的馬戲團，給那個時期的小孩帶來了甚麼。坐在帳蓬中，觀賞演出的情景，腳下踏著堅實的土地，心思飛揚起來的時刻，我竭力想像著。

我竭力想像，空中飛人在空中翻騰的精準動作。那些動作，可能說穿了並沒有甚麼魔力可言，只是一連串經過訓練的精確動作。但是在那個帳篷中，在魔術師的手勢中，一切就鍍上了一層夢幻的色彩，彷彿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人能夠在空中停留，我的同學能夠誕下雞蛋，球會消失自魔術師的手。

我想要知道，那時候的空中飛人們目前都在何處了，過著怎樣的生活？我想了解那些曾經在全國大小市鎮，在不同時期觀賞過不同馬戲團演出的人們，他們的馬戲團記憶，又是怎樣的？

或許，馬戲團在人們心中所留下的，跟遊樂場與魔術表演在我心中所撒下的那枚魔幻種子相似，並且會在適當的時刻，長成奇花異草。

我一直記得，小時候流動遊樂場來到我居住的小鎮時的情景，工作人員會在空地上架起能令人在空中飛騰或凌空的機器。我記憶中的遊樂場總是充滿聲色的：鑲在摩天輪上的霓虹燈、旋轉木馬轉動時的電子式音樂、人們不經意抖落的笑聲……。

遊樂場，在期滿後就會把帳篷拔起，拆卸並離開。

目送遊樂場的車隊遠離後，我會在心中開始盤算他們歸來的日子。只是後來，他們的歸期延伸地很長很長。我只能在等待中默默複習，我於那個炎熱的中午，潛心默記的魔幻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