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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2-02 01:17:29| 人氣75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非類型類型劇──「御先祖樣萬萬歲」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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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著飾有盛開花朵寬沿遮陽帽,少女的背影站在螢幕一邊。

外景,空曠的原野;內景,空曠的客廳。看起來是個豔陽高照的天氣,陽光的顏色白得很不真實。矮胖造型的父親把頭埋在報紙裡,無所事事蓄長髮綁馬尾的中學生兒子靠在陽台拿著望遠鏡向外窺探;門鈴聲響起,穿著睡衣一肚子火氣的母親入鏡;巨大的黃色飛船橫過天際。

御先祖樣萬萬歲,故事開始。

「御先祖樣萬萬歲」,當然是部類型劇。以內容來看,「御先祖樣萬萬歲」至少包括了「以科幻為背景的愛情故事」及「中產階級家庭倫理劇」這兩種類型;以演出的方式來看,舞臺劇的場景及動畫才有的極度誇張,它一樣也沒少。但,「御先祖樣萬萬歲」,當然不能算是部類型劇。不管是從內容還是從演出方式的角度切入,「御先祖樣萬萬歲」不僅沒有按照類型劇該有的模式進行,反倒是大開類型劇的玩笑;不但不想法子在型式的限制裡發展,反倒是在型式無法支援的時候肆無忌憚二話不說地切換成另一種表演型式。

一定是惡搞。我們不得不這麼承認。

首先,開場就令人莫名其妙。每集的開場,總有個似乎不明究理的、搞笑誇張的鳥類生態介紹動畫短片。爆笑、但令人一頭霧水的動畫結束之後,「御先祖樣萬萬歲」的故事正式開始,整個場景裡除了必要的擺設及必要的角色之外啥都沒有,似乎故事裡的世界只有四方田一家以及幾個外來角色存在。角色冗長且似乎頗具深度的獨白、時常面對鏡頭演出的方式,以及看起來像是懸線木偶的四肢,塑造出一個明明是動畫片卻表演得像舞臺劇、雖然是真實角色演出看起來卻像不由自主傀儡戲的特殊氣氛。

這故事說的大約是這麼一回事:

四方田一家的日子平淡無聊,某日,一個美少女來訪。該少女自稱名為四方田磨子,是目前四方田家獨子犬丸的孫女,從近未來搭乘偽裝成飛船的時光機器來到現代,為的是想要見見自己的先祖們。磨子的出現掀起四方田家的家庭革命,母親出走、犬丸帶著磨子私奔、父親成了銀行搶匪,加上自稱為時空巡邏員但真實身份不詳的戶室文明以及壓根兒不相信這回事的偵探,吵吵嚷嚷熱熱鬧鬧地演了這麼齣戲。故事吵鬧地展開,前頭那些不知伊是胡底的古怪設定居然有隱隱的脈絡悄悄地浮現;好個押井守,惡搞得真妙。

比如說,每輯前頭的鳥類生態動畫短片,很明顯地同該輯的情節主線有關。

企鵝、駝鳥、犀鳥……各種鳥類特殊的家庭及親子生態模式,對應到這個以家庭倫理劇結構為基礎的故事裡,竟然與人類的所做所為相互呼應。似乎角色們因任何自利自私或者冠冕堂皇的理由所產生的行為決定,其實同只服膺本性、在大自然裡以本能理所當然生存的鳥類相較,並不顯得特別高等複雜。如此一想,原來認為同劇情完全無涉的搞笑式生態短片,似乎有了一種超脫在劇情本體之外的嘲諷。

再說舞臺劇的唸白。

手塚治虫曾經說過,漫畫的每個對話框裡不該填入太多的對白,以免造成閱讀的負擔及故事節奏感的失衡。這雖然是針對漫畫提出的意見,但事實上,絕大部份的動畫也遵循這個規則──畢竟,固定鏡頭看動畫人物講演,實在不是多麼有趣的事。在漫畫的內容開始跨界處理一些嚴肅主題的同時,手塚治虫的規則也漸漸不再如此絕對,但就算是最常出現長篇台詞的作品(如弘兼憲史的《課長島耕作》),也沒有押井守在「御先祖樣萬萬歲」裡頭這種數分鐘內只有一個角色特寫、用極為堆砌花巧(以致翻譯後看字幕老覺得有點語句不通)詞句的舞臺劇唸白橋段。

這種安排有什麼作用?

在設定原來就荒唐的故事裡,角色們一本正經地討論辯證家族、血緣、類型劇情節規則、故事的基本元素及其同現實的關係等等議題,除了能夠在短短六輯的故事裡將每個角色的個性特質藉著獨白的機會快速地讓觀眾了解,還能回過頭來一針見血地嘲弄類型劇。每個角色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以自己的角度看待整個故事,一方面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讓這齣戲照著自己的意思轉彎,另一方面卻同懸絲傀儡一樣,不由自主地隨著編劇既定的劇情起舞。長段獨白讓觀眾得以直接地聽見角色的心聲,與之一同自私、與之一同懷疑。

而且,在這齣道具極少的戲裡頭,語言幾乎是探尋真相的唯一線索。

不管是以臀部胎記來證明自己的確流著四方田家族血統的磨子,或是堅信以透過相機鏡頭能夠看見真相、認定磨子是個騙子的偵探,兩造所提出來的證據其實都嫌薄弱。這兩個相互衝突、真偽難辨的「事實」,除了以上所提的薄弱證據外,能夠讓角色們探究、讓觀眾們追索的,就只剩下那些舞台劇台詞般的語句了。觀眾們從角色的獨白裡讀到他們傾向於相信哪個「真相」、為什麼做出如此決定、為什麼執行某件事、為什麼後悔。如此推衍,語言一方面固化了某個真相的存在,另一方面卻也將其抹糊──語言無與倫比的力量在此顯現,愈清晰的說詞,導致愈模糊的事實,而最是關鍵的證詞,所有的觀眾卻和被意外捲入事件中的四方田一家及偵探一樣,沒能聽見。

換個角度,談談對於類型劇的嘲弄。

把某種創作冠上「類型」二字,大約就表示創作者與閱聽者之間有某種約定俗成、心照不宣的默契。所有人都明白,現實生活同類型劇情節會有或大或小的出入,但在閱聽的時候,每個人都知道該要調整自己的標尺。中產階級家庭倫理劇很明顯地是「御先祖樣萬萬歲」所符合的類型劇型式之一,但在家庭倫理劇裡一定有的政治正確教誨,在「御先祖樣萬萬歲」裡卻被完全破壞。當四方田一家因磨子的出現而先分解崩壞再因故復合的過程裡,並沒有出現上述政治正確的方向,反倒是成了一夥四處逃亡吃白食的窩囊集團;帶著磨子私奔的犬丸嚐試過各種應該發生關係的情節推展方式,卻發現根本無法如願──角色們以類型劇為出發點起跑,卻發現自己到達不了類型劇應有的終點。

另一個類型當然是科幻片。

時光旅行科幻片裡一定有的歷史不可介入原則及各式矛盾論點、身處不同時空裡的男女主角必然面臨的結與不結合掙扎,這些段落在「御先祖樣萬萬歲」裡一樣都沒少。但不同的是,唯恐造成時光因果關係混亂的歷史不可介入原則,在本劇中被解釋成以國家機器為出發點的政治觀點考量;而身份變來變去的戶室文明最後承認自己非但是磨子的父親犬磨,也是磨子與犬丸的兒子──也就是說,犬磨是自己女兒的兒子,並且將自己的母親撫養成人。苦惱的犬磨表示,自己打算自殺以脫離這種受咀的血脈輪迴;押井守沒有告訴觀眾這個麻煩的後續如何,但事實上,對於時光旅行設定稍有了解的人都會知道,自稱為時光巡邏員的犬磨想出的點子,其實根本解決不了他的苦惱。

在此大約解釋一下這個麻煩。

犬磨提出的情況是「犬丸與磨子結合→生下犬磨→犬磨長大後,有了一個叫磨子的女兒→磨子回到過去遇到犬丸→犬丸與磨子結合」這樣的無限迴圈。這種迴圈無始無終,發生在未來已然確定的時光設定裡。因為未來已然確定,所以角色們所有的動作都只會直接或間接地造成這個已確知的未來正確地發生。認定這種時光概念的科學家常被視為是較為悲觀的一群,畢竟未來已經定型,現在做什麼都會得到相同的結果。犬磨就算在此自戕身亡,磨子和犬丸還是可能結合,在時間順序推進的段落生出犬磨來。事實上,故事一路發展到第五輯的末尾,已經成了一團難以理清的雜蔓,角色雖少,道理卻亂。

最後,第六話「蝴蝶之夢」登場。

沒有鳥類生態動畫短片,犬丸慌亂的夢境直接替本話開場。張皇的夢境結束,流浪多年後的犬丸在列車上醒來,在「親不知」車站下車,意外地遇見磨子。此時劇末字幕無預警地出現,待整隊字幕表跑過螢幕,觀眾意外地看見犬丸孤身一人在路邊攤唏哩呼嚕地吃著拉麵。哪一段是現實、哪一段是夢境?犬丸向路邊攤老闆回溯著自己的過往,一個段落又一個段落經過,最後在被老闆認定是胡說八道想吃白食差點遭老拳修理的時候,犬丸再度醒來,發現自己坐在小貨車上,正搭著便車想回到故事開始的公寓場景。公寓大廈已然破舊,即將拆除。犬丸在寒風中艱難地走著,忽然發現故事起始時出現在窗外的巨大黃色飛船正緩緩橫過公高樓上方。

請容我再次引用手塚治虫的話。

只有不知道如何收尾的時候,才會把一切歸結到「夢」;手塚治虫表示,這種結局表示創作人不夠用心,或者才能不足。把所有的荒謬情境、無法自圓其說的設定完全歸結給非現實的夢境,自然輕鬆簡單,但也會顯出創作者的經營無力。押井守是否犯了這種毛病,把一團亂污推給不負責任的夢境呢?其實不然。在「御先祖樣萬萬歲」的最終話,押井守的機巧才竊笑著真正展現。

因為押井守給了所有觀眾一個開放的結局。

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端看觀眾自己如何去判斷。同路邊攤老闆的那些對話是否只是犬丸在回鄉車上的一場夢?磨子究竟是否真的出現過?或者整個故事只是潦倒的犬丸用來自欺欺人的一段幻夢?犬丸追著黃色飛船,最後在雪地中倒下,未閤的眼睛望向覆雪枝頭上一隻亮麗的黃色蝴蝶。或許犬丸與磨子以及四方田家的混亂故事,只是蝴蝶的一場夢,現在夢醒了,這個故事將會煙消雲散?但在整個故事裡頭,押井守透過各個角色之口,不斷提及故事設定該要如何如何、情節該要怎樣怎樣的獨白對話裡,承載的所有不滿及苦惱,翩翩蝶翼是否能夠簡單承受?

好的喜劇,必定包藏著悲劇的因子。

結局的悵然與被極具戲劇效果唸白所牽引的情緒,在爆笑與惆悵混成一團的觀影結束後很難馬上平復。在想要理出頭緒的剎那,突然想到,也許「御先祖樣萬萬歲」最後的黃蝶是在告訴觀眾:所有的道理規則,其實散在世間根本無影無形,蝶翼一撲就灰飛煙滅、沒有痕跡?

別依賴我;押井守偷偷地說:在「御先祖樣萬萬歲」這齣非類型類型劇裡,所有的約定俗成都不再理直氣壯,在故事講完了後,答案,請自個兒想。

0212020002

台長: Wo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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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站分類: 社會萬象(時事、政論、公益、八卦、社會、宗教、超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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