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以圍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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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H.D.，

 

謝謝你，這是我第一次來上海。

 

夜裡，與你一同佇立在海岸邊，像是在等待什麼一般，我們就怔怔地將彼此站成了一種與

 

世隔絕。

 

風來，翻閱你我的身體，邊讀，邊發出輕微的哀鳴。

 

黃浦灘上的點點燈火發抖似地搖晃。

 

冷嗎？你問我。

 

我搖搖頭，分不清楚自己是在發抖還是在否定。

 

黃昏時在長巷裡遇見的那群孩子們都睡了吧！睡在今天的結束，也睡在明天的開始，我們

 

好像從來都沒辦法有始有終的走過時間，只能站在某一中間，顧盼遙不可及的以前，與想

 

望不可能親身遇見的以後。

 

是誰把我們擺在這不著邊際的座標上？

 

你說，你也問過這種問題，但後來你隨即發現自己的問題很愚蠢。

 

這種問題不是問題，因為答案是發散的。

 

我們是如此無能為力，看著人來人往，就這樣任憑一切流逝！

 

很痛，很無助。

 

光陰發出命令，從來就是不容置喙。

 

夜似乎又衰老了一些。

 

你一語不發地流下了淚，那是一滴詠嘆。

 

悔恨應該是不具繁殖力的。

 

為什麼我不懂得學習卑微？

 

同樣的悲慟與戰爭為什麼要一直複製？

 

那些故事，明明耳熟能詳，為什麼要假裝不曾忘記？

 

上一行的敗筆，為什麼這一行還要再寫一次？

 

這篇幅，真的這麼綽綽有餘，真有這麼多空白，多到要拿來胡亂揮霍？

 

我寧可死，也不願活著當殺手。說著，你從手裡掏出手槍。

 

我不想管了。反正我手裡只有槍，沒有權仗。

 

就算我有，我也不想管了。

 

接著，你又把槍收起來。

 

我撿起你射穿我耳膜的子彈。

 

如果這世界是腐爛的，我不認為活著當殺手有什麼不好。

 

你在殺人之後，總是習慣帶他們來這裡看海，看看這座城，沒錯吧？

 

你別過頭去，不說話。

 

你是想帶他們來看看，看看他們錯過了什麼，沒錯吧？

 

就像現在，你帶我來這裡一樣。

 

其實，與其腐爛地活著，我寧願被你耽美的子彈射殺。

 

謝謝你，帶我來秋天的上海，19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