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皮墜落泥地.拍的一聲.揚起一片塵土.
”......札克楚兄弟.這張陪著你.從戈壁到幽州.你曾用生命護衛的鹿皮.........”
一名年輕的白衣方士走過.輕輕嘆了口氣.
”..........你去了.這張鹿皮曾是誰的.又給了誰.都該隨你埋葬了吧???”
袁法天將鹿皮拾起.撢去上頭的灰塵.
”對了.......霞光.妳知不知道.為什麼大師哥從幽州城回來以後.常常提了一壺酒.又出門去.天黑才回來呢???”
現下.四兒的生命裡.只剩下獨孤盈和霞光.是以.她的想法.全繞著獨孤盈打轉.
”提著酒出門阿.我想.是去看朋友吧.......男人都喜歡喝酒.”
霞光一面將四兒用得著的物品從箱中取出.不經意回答.
”朋友???大師哥的朋友嗎???怎麼不見大師哥帶他回來呢???如果他來了.我就可以多認識一個人了........”
對四兒來說.只認識兩個人還是太少.她覺得心裡空洞洞的.
霞光一楞.她要怎麼告訴四兒.那人早成了一抔土.不會來了.
”............妳不說.大師哥也不說.真討厭.”
四兒努努嘴.心裡卻打定主意.
---等下次.霞光不在.大師哥又提酒出門時.我再偷偷跟上.看看那位朋友.長得什麼模樣.
”還有.霞光.....大師哥說.我之所以忘記以前所有的事.是因為騎馬時摔了腦子.這是真的麼???”
四兒一面整理.問題不稍停.
”.....是阿......小姐.盈公子說的都是真的......妳這麼不相信他.盈公子要生氣的........”
霞光回答.她相信獨孤盈的說法和決定.都是為了四兒好.
”原來我的馬術這麼糟阿........”
四兒自言自語.
”那麼.以前的我.是做什麼的呢???就在家吃喝拉撒睡???”
”才不.小姐可是很能幹的........”
才一出口.霞光就後悔了.四兒還不問.自己是怎麼能幹法麼???這一問下去.沒完沒了.
”能幹???是說.我很會做某件事嗎???那是什麼事???”
四兒興致來了.連忙追問.
”這......小姐.妳問了這麼多.口不渴麼???”
霞光岔開話題.進入內室.給四兒倒杯熱茶.
”小姐.喝口水吧.........”
”我就是什麼都不知道才要問嘛......妳不知道.腦袋空空.......什麼都不知道是多麼可怕.........”
接過茶水.四兒委屈得快要哭出來了.
”你們老說過去不重要.這不提.那不說......一片空白.我都不知道自己活著幹什麼.........”
---小姐向來一顆心上總生七八個竅.聰明慣的.幾曾這樣腦袋空空???心裡的惶亂可想而知.
”.....妳以前做的工作.和盈公子是一樣的.”
霞光委宛地道.
---她知道.獨孤盈不喜歡四兒想起過去.
”什麼???我也是鑄鐵鍋子和農具的呀???而且還做得很好???”
四兒倒抽口氣.這職業挺酷的.
”哪個鍋子是我鑄的???我想看看我鑄的鍋子..........”
四兒根本不是鑄鍋子的.霞光哪裡生出鍋子來???
”小姐鑄的鍋子太好.早就被搶購一空了.......”
霞光急中生智.給自己捏了把冷汗.
”.....札克楚兄弟.我來看你了.......”
袁法天背著褡連.邁著方步.來到札克楚墳前.輕輕地.將鹿皮.覆在隆起的土塚上頭.
---還是穿著它.你.原本就是這麼來.也這麼去吧.......
地上還洋溢著酒味.獨孤盈似乎才走不久.
”獨孤公子.總是帶酒來看你...我呢..修道之人.不能喝酒.無以為敬.......”
”..........衝著你.喚我聲袁大哥.我給你帶來你的鹿皮.....還有.........”
袁法天從褡連中.掏出一支紅艷艷的花朵.
”這朵曼珠沙華.又叫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落葉一千年.苦於輪迴.花葉永不相見.......”
”........它的香味能引領你.到達你該去的彼岸.......”
袁法天將花朵湊近臉頰.輕輕一嗅.右手一揚.花朵輕輕.落在靈碑之上.
”你在意的那個人.已經徹頭徹尾地忘了你.所謂命運.原是無可改易.”
”天不可逆.能逆天者.為人上之人........他.不再屬於輪迴.”
”可惜.札克楚.你始終.只是一介凡人........脫不去輪迴.也脫不去.掌控輪迴的那位人上之人.........”
”安祿山也是.獨孤盈.徐四兒都是.......脫不去人性中的貪嗔癡欲.你們.都只能是一介凡人.........”
”我將離開.札克楚.你們成全了一個時代.也覆亡了一個年代........這朵曼珠沙華.是我送給你們.最後的禮物.........”
”命運將繼續輪轉.周而復始.不斷更迭......安祿山之後有你.而你之後呢.......”
袁法天離開了.正如他所言.在留下那朵紅花之後.
那土裡的死人是誰???怎麼大師哥找他聊天.這個白衣服的道士也對他.說了好一回話???
四兒跟蹤獨孤盈.來到密林裡.札克楚墳塚附近.躲在其中一株大樹幹後.小心翼翼.不讓人發現.
---聽不清楚他們說了什麼.四兒只等著.等袁法天離開.
袁法天走後.那時夕日在山.透過林間密布的枝幹.篩落一地金黃.也落在四兒褐髮上.繞著四兒而生的光彩.溫和而耀眼.
四兒好奇地盯著那座墓塋.躡手躡腳.慢慢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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