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不能稱這篇作風煙書簡，即便寫的時候，我仍織進妳的聲音）
[話說…]
應鋼琴家蔡佳憓之邀，為她演奏的蕭邦前奏曲（將由鳴石音樂發行）寫作
導聆，說實在獲益良多，因她的演奏和這個託付而來的必要的功課，在反復聆
聽與閱讀中，也著實得到滋養，甚至在心中洪軒重新調校了對某些鋼琴家的偏
好，如Pollini，聽聽他的e小調28-4柯爾托題為〈在墓旁〉、第15著名的〈雨
滴〉亦即柯爾托註腳的〈雖然死神在那陰影中〉、第16非得一氣呵成的音階練
習和第二十四〈血、熱情與死〉；特別是此集的「芭樂曲」，第十五，在不斷
轉調後，曲中左手不斷的頑固低音運動，Pollini那種由地心而起的死神面容，
實在難出其右，層層推來的死亡氣息，果然是恐怖的長廊！
因個人才力，必然還有許多筆墨值得商榷，請多指教呀（絕不客套）又
因內容有資料整理的性質，頗多拾人牙慧之處，在文前略略說明參考書籍，其
它明引暗用，就不多加註釋了。
人生如處一孤島，我們的心總是渴求愛與美，及與世界的聯繫，有此認識，
正知沒有音樂是件多麼錯誤的事。1937至1938年，蕭邦馬約卡島(Majorca)養病
前後，完成了前奏曲集op.28正他生命的音樂寫照，樂評家Niecks說：「如果眼
淚是一種聲音，就在蕭邦的〈前奏曲〉裡」。
蕭邦的op.28前奏曲集大約完成1838年左右，據研究第7首、第17首作於
1836年，3、5、6、8、9、11、12、13、14、15、16、17、18、19、20、22、23
和24等十七首作於1836年夏天至1838年冬天1、2、4、10和21五首作於馬約卡島
(Majorca)(名曲解說全集第15冊，頁214，大陸書店)；這正是他愛情與病痛交織
的日子，創作靈感多為偶發，靈光閃閃；雖然各曲獨立，卻因不論是調性或曲意
的特殊安排，二十四個面貌各異的小世界，彷彿人生百態的寫照。
法國偉大的鋼琴家Alfred Cortot(1877-1962)曾為Chopin這二十四首本無標
題的前奏曲集Op.28作出如詩的詮釋，也因連綴成編，更似感人至深的故事。不但
為後世彈奏者必讀，也是聆賞者的指引，以下以第一人稱手法，參酌Cortot《鋼
琴演奏解說》(全音樂譜)、《名曲解說全集第15冊》(大陸書店)、彭聖錦《鋼琴
演奏與風格》(雙木林)、索洛甫磋夫《蕭邦的創作》及鋼琴家蔡佳憓意見，藉此
發想進入蕭邦的內心和多采的音樂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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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opin～1836－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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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附插圖二十四幀，此略]
(1)焦急地等待情人
原本心情平緩，漸漸焦躁了起來，竟然百轉千迴之下，顯得激昂，
我的心好像今天馬約卡島(Majorca)的天空，顯得慌忙。卻是在最後平
靜沉殿，是坦然了，還是寂寞了？
(2)在寂寥的海岸，悲傷的沈思
馬約卡島(Majorca)海岸，是實在與虛無的交接地帶吧，自己的腳
步如是沉重的踏在這生命的灰色地帶，好似轉調頻繁而難分辨的樂曲，
那種苦惱與歡愉，曙光與絕望交雜的情緒，像遠來的浪，在我寂靜的心
頭碎了。
(3)小溪之歌
我在窗外看見玩耍的孩子們，筆下、心上沾染童心，天空也展現愉
快的臉面。
(4)在墓旁
臉上如同戴著黑色的喪紗一般，整日心情不好，在馬約卡島(Majorca)
養病，病似乎愈養愈大。我寫下一首無關節拍正確與否的曲子，因為它要說
的，是屬於人們心中最深沉的心緒。左手低音如微弱的哭泣，右手是靈魂的
嘆息，尾聲，彷彿呼應了：這就是宿命。
(5)滿是歌聲的樹
今日所聞的風，好像是樹的呼吸發出的香氣，我看它全身掛滿了歌。
(6)思鄉病
愛人外出，秋天的哀愁趁虛而來，我在馬約卡島(Majorca)的夜裡彈
著這首曲子，和屋外莫名的風雨應和。
(7)快樂往事成回憶，如花香飄散
心頭響起兒時在家鄉的回憶，兩行舞曲有我的淚。
(8)雪花紛飛，狂風呼嘯，我痛苦的心，比這風暴更可怕
心上反復的難解的結，一路走來竟也有轉圜，這是奇妙的變化，希望的
微光正照耀著絕望；如果我不能察覺自己，或許在海浪的反復拍打聲中，也
聽不到世界的呼喚？
(9)預言之聲
我在教堂中沉思，竟聽天使行列的號角，高音與低音的聲響開展如一幅
巨大布幕，每個響聲竟都像格言。
(10)煙火後，餘燼散落
心上即興舞踊一番，沒來由的，難得的美好。
(11)少女的祈願
單純而簡單的自在與快樂，也不太快，也不太慢，如同今晨看見的少女，
天真爛然，我多麼希望自己的生命是以那樣的步調前行。
(12)夜之騎行
有那莫名的追趕著我！我狂奔整夜！在前方山頭那樹下，才發現自己似乎
遭了夢魘，現下想來，卻有種被自己的影子追趕的感覺，一種莫名的慷慨。
(13)異鄉星空下，想念遠方戀人
這個夜，夜空每個星星都在說話，天籟呀，世界今晚像個演奏廳，我心中
似乎可以寫下近日最美的旋律，讓它反復，反復好像沒有停止。
不知不覺走上山崗了，離赤裸的夜的腹部更近更近，本想發出讚嘆說些什
麼，轉念卻又忘記言語。現在就把這些記下，交寄給暫時遠行的愛人…。
(14)海上風暴
生命或許就是熱情與鬥爭，沒有商量的餘地，記及海浪與天上詭譎的雲，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
(15)雖然死神在那陰影中
早晨愛人到帕爾馬去買東西，途中大雨傾盆因而折返，我焦急而驚訝的
說：「我還以為你們死了呢！」我怕，因我作了一個惡夢，分不清夢與真實。
就這樣我整日彈琴，彷彿這樣才確定自己存在著。
今日彈琴時總覺得自己已死了，見到自己淹死在湖中，冰冷沉重的水滴
規律的打在身上。愛人提醒我，那該是雨滴打在屋頂上的節奏聲，我很生氣，
畢竟我不是模仿雨滴聲！她應該知道的！我只是感受到惡夢漸漸長大，而且
抓住了我，我想醒來，並把夢裡的記憶抹去…。
(16)汨汨奔流
莫名的焦躁著。我又夢見自己狂奔上山，醒來卻在愛人喬治桑的庭院…。
(17)她對我，她愛我
和愛人吵了一架。早上的我遇到所有人都想大發一陣牢騷似的，只是回
頭想想，每次幸福的擁抱，每次瞧見伊人的光輝，那種很想和好的心情，竟
也是種教人陶醉的感覺？
約莫黃昏時節，覺得自己削去所有稜角，又恢復優雅而纖細的姿態，愛
人已在我心中植下幸福的種子－她愛我，這毋庸置疑。
(18)詛咒
微微感到地震，突然想起馬約卡島(Majorca)住處的庭院，裡面大小生靈
必然一陣驚嚇。
(19)若我長有翅膀，戀人啊，一定飛到妳身旁
天空碧綠，海天一色，萬里無雲的美好日子，這些日子繫身於輕浮的喜悅
之中，我似乎遨遊在一個不同的空間中，有種就這麼被愛著有多好的錯覺。
(20)送葬
今晨看見愛人離去的背影，好像有人掠奪了我最可愛的人！永不歸返的帶
走！這個幻覺一直存在我腦中，行人不斷遠離，送行的行列漸行漸遠，如夢似
幻的景象浮現在我眼前。沒什麼是長久的，人們持續走進歷史，或許這就是人
生。
(21)孤寂地返回立下盟誓的回憶之地
下午一個人走向那個和愛人常去的山頭，大半馬約卡島(Majorca)盡收眼底，
這兒的樹林必然也聽過了我們許多溫柔的話。
總是不斷的想確定過往，人若心思細微，總能感到時間在身邊招搖的奔逝，
那所發生過的一切似乎也不那麼可以相信。像那個落日吧，光就今天愛人沒有陪
我一同前來，我就懷疑是否是之前立約要一輩子共看的那一個。
(22)叛亂
今日我神思不斷地跳躍，也感到奮發；身體處在想要有所作為的緊張狀態
中，望著故國方向，不覺得激動起來。
(23)水仙子們在嬉戲
愛人笑說，難得我這麼有活力，出外快走了一場，甚至跑了步；路遇小雨，
但一會兒放晴，天空散發出如霓虹般的色彩，我的心感到輕盈，而回程，仍不
時有雨在風中輕飄…。
(24)血、熱情與死
俄國人！我悲憤莫名，只得託諸鋼琴，請知道，多少年後我的音樂必將使
你們臣服，這些吶喊，是如此的帶著自尊！毫無畏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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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敗家下來，這個曲子的版本竟也（超過二十個吧）…，我一向鍾愛
柯爾托的瀟灑風流，但藉這次機會，讓我有機會在心中重新定位Pollini（笑話，
我是什麼東西）這個1975的版本，有著極高的控制力，這或許是我這些日子
以來才懂得欣賞的。這套曲子本來就相當是內心戲，浮濫的情感和過份講究
的音色(這又涉及判斷了)，反倒有所遮掩。
Sokolov在巴黎的現場很細緻，值得一聽；富蘭索瓦，咦，我們得將他的
酒鬼形象存而不論，這會妨礙對他藝術的理解；其它的許多就不談了，權且在
此一拋磚，看看是不是談談騎馬慢、波哥、阿勞、魯賓斯坦等，這些這陣子又
拿出來聽，但是很過去的自己相較沒什麼想談的，不過不知有無人想談談徹卡
斯基，還蠻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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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也算是對葉老弟交差，等我過陣子寫布拉姆斯敘事曲吧。又佳憓的琴
音和Pollini一路，幾次談話頗受謬讚，而被這樣的琴家稱讚，也覺得自己耳朵
不錯，同張專輯還有史克里亞賓五號鋼琴奏鳴曲，Frank Martin的八首奏鳴曲
後者算是國內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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