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a naka mai-asang 思念遙遠故鄉 詞/曲:王宏恩(BiUNG)
Maisi-habas-habas miliskin mas
Tama china tu sin-hasam
Nitu ha-iap tu na-masikua
Kaupa dihanin sighal maluskun zaku
Tanchini saikin mudan
Mahanimul-mul
Kaupa-Kaupa tata-gis
Uka bunun ha-iap isa mita lumah
聽王宏恩(BiUNG)的歌，會不會讓你有想回家的衝動？
前奏沒有其他樂器的配樂，用的是最基本最單純的元素，渾厚的聲音清亮地像山谷的迴音，嘿~呦~…嘿~呦~~喔.嗨.呀的迴音傳到我的耳裡，接著緩緩的以指尖滑過吉他木箱，簡單的和弦和節拍，伴著悠揚的木吉他。在歌詞大意他說:不曉得該何去何從，從我身旁匆匆走過的人們，你們知道我的家鄉在哪裡嗎?
跟BiUNG一樣，我也是個在山裡長大的小孩，虎頭蜂、飛鼠、山豬，可一點都不陌生。不過沒有BiUNG這個好記的”木炭”名字，和流有布農族人的血脈，我成長的小鎮，在南部山裡靠近中央山脈的一個村落，村子不大，只有一條馬路 ，這條馬路小有名氣，幾乎每一個鄉鎮都有，你一定聽過，叫做中正路。村子真的不大，在我中學離開這上中部求學的時候，就只有一巷和二巷兩條巷子。小鎮雖然不大，不過扮演著一個重要的經濟重鎮角色。每天、每天住在山上道觀的師父、修行者、務農和內地的布農族人，都會下山來添購民生用品，通常都是一大早約莫6點多，重型機車來來往往的好不熱鬧，更是不少遊客經過長途跋涉後，需要休息歇腳的地方，小鎮雖小但在地緣上絕對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記憶的膠捲，總習慣將它置於中度防潮乾燥箱，卻仍抵不住漫長的歲月的沖積 ，就要產生化學變化給變質了，得趕快拿去沖片去，換成一只又一只的篇章。這14年來，一年回家兩次，像是和爸媽達成的默契，但在聽完BiUNG唱Isa naka mai-asang的一天早晨，不作他想，我決定動身台北車站往家鄉的方向前進，上了熟悉的自強號，依著車票找到自己的座位，開始一天的旅程，火車一路往南走走停停，四個半鐘頭後在火車站下車出站之後，得繞過火車站前的圓環，遠遠的就可以看到馬路邊，亮著一盞綠色的廣告招牌，在一家便利商店門口總是聚集一群後車的民眾，因為這也是一家客運的中站候車處，我到走道上抬頭看著牆上的車班次，現在一天只有兩班的車，是往家裡的路線，買一張票然後等著廣播上車，跟著大家都做一樣的事，就坐著發呆！在這等車的人和一般的旅客不甚相同，大部份都是一些到市區購物的老人，要不就是跟我一樣要回家的遊子，以及一些手持旅遊手冊，三三兩兩想要到國家公園一探究竟的年輕人，偶爾也會有背著登山背包的外國訪客。不知道等了多久，聽到客運廣播要我們準備上車，車子一停可不管什麼排隊守秩序的，要走的是山路，座位可是挺重要的，就是”搶”就對了！因為等會還得坐上兩個半小時以上的車程，等到大家都一起上了銘黃色的客運八素(八素，帶有一點布農的口音，就是中文的巴士。) ，乘客的表情不一，有的像是第一次到動物園看企鵝一樣的興奮，有的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打鼾出聲，真是有趣。這個線路的”八素”司機，每天要開兩次這樣的長途往返兩次，就算下班了，有的時候就算遇上大雨、颱風還是得將乘客送進山裡去，跟司機聊天時，他說:幾年開下來會發現載客的面孔都很熟悉，有的面孔一看就知道是哪一站當地的雜貨店兒子，哪一個又是那戶家裡種芒果的大女兒，聽起來像是每天在送家人回家，閒話家常之餘賺點生活費，有點令人羨慕。不過回家的路真是漫長，車內不流通的空氣、煙味和蜿蜒的山路總讓我不得不俯首稱臣，於是將外套蓋住自己的頭悶著冥想，直到進入山區後，呼吸到新鮮的氣息，聽得到鳥歌唱的時候，心想就快到家了。
以前每年到了12月的時候，山路的兩旁會開滿了火紅的聖誕紅，不過現在季節還沒有到，倒是看到了綠油油的芒果樹，和一顆顆會讓人垂涎的愛文芒果，看到公路的路標，還有10公里就快要到家了。一整天的車程到現在已經是幾近黃昏的傍晚，我坐在車上深深的深呼一口氣，伸長脖子，順手將頭髮豎起馬尾，手腕用力推開生鏽的窗，讓窗外的風灌進來。每天往返兩次，讓司機已經很熟練的在山路上左轉、右轉，還要留意超車的自用小客車，”八素”右轉後不久過了一座小橋，鄰近家鄉的村莊馬路上，三五成群的公雞，從左邊的鄰舍往右邊，充容不迫的過馬路，舉步輕盈吹吹口哨，看著他們心生羨慕的將我的視線帶到馬路右邊的二樓水泥建築。
車子放慢了速度，好讓神氣的公雞過馬路，我的眼睛卻被水泥房子上的天線給吸引住我的目光，二樓頂樓空曠廣場，多出來斜角30度間以覆蓋石綿瓦的樓梯口，樓梯口鐵門微微開啟，廣場上堆了一圈又一圈成綑的黑色電線，但是電線卻以飛快的速度在水泥地上移動著，靠近馬路的頂樓水泥地上，凹凸磚牆接綁著孟宗竹剷下製成的竹竿，緊接著是灰銀的王字型天線。我看到一個人，身體微微浮腫的體態，身著圓領的白色上衣、西裝褲，腰間繫著一條墨綠色的工作袋，手中緊握著電線和斜口鉗正使力在做一個轉手的動作，那個人好面熟，那不就是我所熟悉的人嗎！那是我爸爸啊~
我的雙手合起貼在鬢邊的臉頰上，用力的喊出……
爸~~~~我底家啦！！！！(台語)
然後拿著襯衫奮力的舉起右手往窗外一揮，在頂樓的爸爸這時頭抬起來，停止了他手上轉手的動作，然後也笑著舉起他的右手，應了我一聲……
呼！！！
不知何時，旁邊還有一位身穿綠色襯衫、藍色牛仔褲，皮膚黝黑、笑容靦腆的小夥子看著我，那個人是我第第ㄟ，才不過是幾秒鐘的光景吧！在這個時候，車子小心的繞一個彎，車內的人都笑了，不顧淑女形象一股腦兒地殺到車門口跟司機說：我。要。下。車。。。
不知道有多興奮地跟司機和車內的人再見，然後攙扶著車門下車，突然感覺，我是這樣地進入了爸爸的管區，這方圓幾十里內可都是他管轄的呦！在這，有他服務了二十幾年的老鄰居、老顧客，這有多少戶人家的家電都是當初老爸，一戶一戶的安裝才完成的，特別是在內地的布農部落。這才注意到了門口一輛熟悉的”白色小貨車”，由於年代久遠，不見車牌上的車號，倒是換上了噴漆噴了”農用”兩個字。打趣的仔細的端詳它，腦海中卻是想起，那一年到嘉義唸國中，每隔幾個月爸爸都會來嘉義看我和弟弟，那一次爸爸帶來了一台飲水機和媽媽幫我們買的幾件衣服，眼看著”白色小貨車”開走和爸爸再見時，手裡也多了一袋的橘子，瘦小乾扁的我還留著兩行淚和弟弟揮手跟爸爸說再見。時間真快…
此刻，換我回來了！
文/小鎮 2001/09/15
攝影/小鎮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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