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中, 從未見過我的父母親有過交談。
從小我已習慣這個模式, 總覺得別人家父母恩愛與合協是不可思議的事。
我的父親經歷了兩次戰爭, 山河變色後, 很晚期才來到台灣。我的二姨, 也就是父親的第一任妻子, 當年與父親有著深濃的愛情, 但在結婚沒幾年的光景, 就得病過世了。依外省人的習俗, 加上當事人也同意的情況下, 做妹妹的可順理成章的續絃給姐夫。於是我的母親就成了父親的第二任妻子。父親整整比母親大了12歲。他是看著母親由小孩轉成少女的。
大陸淪陷後, 父親還留在西南打游擊, 母親跟著小叔與小嬸先行抵台。 母親那年24歲, 說起來也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隻身離鄉背景, 無所依怙, 寂寞加上思親沒多久立刻感染了一些壞習性, 抽煙、打牌、跳舞。兩年以後, 父親冒了九死一生的危險, 拼了命從京城逃至深圳, 然後偷渡到了香港, 千辛萬苦終於到達台灣。
父親帶著滿心期待與興奮即將與妻子團聚的夢想, 在隨著上岸沒多久就幻滅了! 再見面時, 母親的墮落, 讓父親自責不已。但一切都晚了! 母親甚至有了另外心儀的對象了。父親心碎之際, 舉刀毀傷了母親的臉部!
這些事都是我結婚後第4、5年才知道的。有一次父親到家裡來, 和我閒聊。他提起過去歲月的種種, 那是我不敢試探的部份! 也是不曾與不願試探的部份!
(小時候我覺得它是個謎, 或是個黑影, 我非常怕去想) 記得當時, 他老人家很深沉的嘆著:『我的婚姻是一個錯誤! 錯了一輩子!』我一時鼻酸地望著他, 他眼裡有淚, 我眼裡也有淚, 我和他的靈魂在深處交會著……..
傷了母親的臉, 換來一輩子的自責、內疚、罪惡感, 50年活在無法救贖的煉獄裡,
而母親也用一輩子的自我遺棄、自我譴責, 報復著父親……..
我的父親是位自律性極高的人。目前一人獨居。他40歲才生我, 對我疼愛有加。他從小教我寫書法, 要我寫日記。教誨我以忠恕之道~ 嚴以律己, 寬以待人。這也是我一生做人做事的準則。我每次去看他, 他一邊跟我話著家常, 還一邊拿著他一本又一本的日記與他的毛筆字給我和兒子欣賞。有時也談國家大事或一些小道消息什麼的。高興起來, 還演幾手太極拳或舞劍, 這都是看錄影帶學來的。這就是他全部的生活了! 另外他從不留我吃飯, 時間差不多了, 就會對我說你可以走了!
父親疼惜我, 從未打過我。他為了我和妹妹, 決不捨棄他的婚姻。緊守著那看似白頭諧老,骨子裡卻是同歸於盡的一紙婚約。
然而, 就是由於我和父親的這份情結, 嚴重的障礙著我的工作、人際關係及親密關係。早期我沒有一個朋友, 我也不曾邀請過任何一位同學、同事甚或男友到家裡來。直到我認識外子, 兩人兩情相悅, 都已論及婚嫁, 我仍然不敢讓他知道我們家裡這個特殊的狀況。
如今, 我真的慶幸! 我是自由的、敞開的、新生的! 我再不畏懼面對, 同時接受過去的每一個自己。知見讓我覺醒、覺知、覺察, 讓我明白生命中被卡住的部份,
同時讓所有的難題不在困住我, 使我解脫。在追求知見的路上, 老天爺總是慈悲相待, 不斷的給我鼓舞與啟示, 賜與恩典與禮物。從中我體悟到的有~ 寬恕、感恩、敞開與接納。
我對自己說: 『一切都不遲! 』我在中年找到了個人使命! 也把使命加諸在我的團隊上。我願意時時傳遞『愛自己』、『愛生命』的信念,同時付之於行動。 當我成就別人的時候, 也成就了自己!
真的! 在我的生命世界, 一切似乎都變的美好了!
生命裡的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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