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戲碼Ⅰ)
剛從網路上下線,我仍持續地寫信去你的信箱。聽說前幾天你曾瘋狂地在網上打聽一個中文系男孩。可惜,我們錯過了─那一天,我去看了一場舞展。
票是媽給的。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她整天忙著培訓舞團,準備公演。開門發現是她時,我愣了一下;她搓著雙手,略顯尷尬地微笑著。
「有什麼事嗎?」我遞了杯咖啡給她。她像是乾渴了許久,囫圇地吞了下去。我微微地,抿了一下唇。「這個。」她打開皮包,拿出兩張票,放在桌上。「她今年畢業學生的公演,希望妳能來看。」靜默了一陣,她略為懇求地說:「...妳從來沒有來看過媽所教出來的學生的成果發表會。」我不急不徐地說道:「...妳也從沒參加過我任何一場演奏會。」她的氣勢瞬間暗淡了下來。「...這一次...有一個媽的得意門生...。她將我的作品詮釋地很好...真的很好!...媽媽...希望妳能...來鑑賞一下我的作品。」她略顯急促地一口氣說完,眼光向四周瞟了瞟,囁嚅地加了一句:「...妳可以...跟妳的室友一起來看。」
悄悄地在心底嘆息。我收下那兩張票,允諾我會找時間去的,如果我有的話。媽似乎非常興的樣子,隨即就像是等不及上了發條的鐘一樣,急急忙忙地,踩著高跟鞋往門口走去,卡卡的聲音震得滿屋子空曠迴響。終於,我忍不住叫住她:「媽!」「什麼事?」她回眸,心思卻早已跑到預演彩排去了。「...別老拿咖啡填肚子。」「哦!」匆忙地轉身帶走她殘餘的笑容。
房子重新恢復寂靜。
我重新煮了一壺咖啡,特別選了酸澀的重口味,可是,很香~。
兩張票。我苦笑,卻仍只是抿起了兩片唇。上網,打出”門票待售”的字樣。
(心情待售)
端起熱騰騰咖啡,啜著。
( 戲碼Ⅱ)
「喂!」你側過身,湊到我臉前一吋的距離,問我:「抿著唇在想什麼?」通常,我會笑一笑,不回答你。而你就會略顯懊惱地,啐了一句:「幹嘛!連笑都不露牙齒。」然後,你會偷襲我的唇,試圖破壞那分無法解讀的平衡。你一向討厭無法了解的東西。(你習慣掌控一切。)
可是,現在我只是冷靜地注視著你。你的瞳眸沒有探索,只是深陷。這讓你不習慣。你也不說話了,轉身拿起小提琴,就地站著,拉起一段不知名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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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似乎有人在喚我...,但我深陷旋律中無法自拔。「...停...停...芽...停下來!」我猛然回神─是涂教授,我的指導老師。「妳的手受傷了!」她拿走我手上的弓,抓我的手去擦藥。「妳的琴聲太悲傷了,...我差點以為妳回不來了,妳剛剛那個樣子...」她擔心地看著我。我沒作聲,低頭看著紅腫的手指頭,心想:「...我不知不覺拉出了你的旋律嗎?」涂教授嘆了一口氣:「妳回去,今天課上到這裡了。」我謝過她,起身走出了教室。
走在樹蔭道下,在口袋裡摸索待會兒回家的公車錢,卻不期然摸到一張皺皺的紙。拿出來一看,是媽媽公演的票,日期是今天晚上。我把它攤平在膝上,坐在公車上的時候,一路搖搖晃晃地,都在想這件事。
要去嗎?有些後悔把票賣了出去。兩張座位是連號的,我不想,在應該是你的位子上,看到不認識的人。
( 戲碼Ⅲ)
結果,我延遲入場,剛好趕上媽媽特別推薦的學生出場,場目是「都市」。我倚靠在入場走道的旁邊,靜靜地把它看完。我可以理解為什麼母親如此重視這場表演,而且堅持要我看的原因了。我的心被深深地撼動著。呵~多麼無奈的掙扎呀...然而,我卻覺得除了戲劇的張力以外,那個舞者還參雜了一些...別的成分的憤怒?!
我帶了花到後台,服務人員告訴我媽送學生去醫院了。託他轉交給媽以後,我離開了會場。
比平常早兩站下車,有一個社區小公園。夜晚的公園沒有什麼人影,暈黃的燈光亮著。我在裡頭漫步,聽昆蟲唧唧的鳴叫。佇足在荷花池邊,水上矇著一層淡淡的霧。我情不自禁,也擺了幾個簡單的舞姿,自得其樂地轉起圈來了,腦中不斷浮現小時候媽媽帶我跳舞的記憶...
氣喘噓噓地倚在欄杆上,虔誠地,我對著月亮唱歌。一個人的公園,我唱著一個人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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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無法抗拒的,就是小提琴的聲音了。你竟然以此打動我!「這是...?」「從此,這首歌只屬於妳。」你說。
芽.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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