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日者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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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學演示

　　實習半年，在制度上，就只是為了這一次表演考試。

　　這一天我居然還安排了兩節普通上課，外帶一個病還沒完全好的身體。

　　這場考試終於開始：上一節還在吵鬧的同學，上了課，一反常態地齊聲朗讀課文；當我丟出了問題，一個個回答的聲音讓我幾乎要笑到昏頭轉向，甚至得到了意外可愛的答案，當我告訴他，我真的喜歡他的答案，酷酷的男孩居然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有些錯覺，錯覺這堂課不是國文課不是我的實習考試，只是我跟他們聊天的４５分鐘。

　　但一回到課文，一切又只能回到原樣。字詞解說、語文修辭、敘述角度，看著他們一個個趴了下去，原本被我掩蓋疲累一下子都出現了，最後的十分鐘，我和他們像是比賽誰先倒下的決鬥槍手，下課鈴聲，磅！腦子內的世界瞬間炸散，我在字詞的碎片裡看到老師、學生、實習的學妹們的臉孔，彷彿還帶著灰濛濛的疑惑。

　　完成了，沒錯。雖然老師們稱讚了我的開放學習，說我的確面對了一篇不好上的課文不好帶的小朋友，但我的教學結構依舊鬆散，前後一斷，兩個世界。這樣的零散顯然對我未來的考試不利。

　　而我長久以來的結仍然打不開，我們能不能不介紹一個遠在台北的曲流，不提一個老人的人生驗證、不提一個讀書人遊逸山水的輕鬆，選擇不教這些遠離孩子生活的課文？教想讓他們認識的世界，教他們都知道在哪裡的溪流橋路，教他們青春與人生的可愛。

　　他們的生活才讓他們認識世界，文學，才食之有味。

　　（但是這樣，會不會又狹隘了他們的世界？）

　　總之....我不用為了表演而上課了....(雖然這星期還是得對抗死小孩聯盟。)


　◎試教

　　一篇課文，兩個班，同樣的吵鬧。

　　也許是開放了雙向的交談式課程，或者我讓他們用聊天進行想像，卻也讓他們偷渡想歪的念頭，才讓他們有些肆無忌憚吧。

　　我喜歡讓他們上課輕鬆，有點ＫＵＳＯ有何不可，指導老師說，你還是得把他們拉回課程，我想起評分教授說的，這樣的教學在考試上並不討喜，畢竟在本質上，這就是你的課程結構鬆散。

　　也許軟弱的我對他們還是太過溺愛了，才讓他們爬到頭上。

　　唉，能有什麼辦法，當他們興致勃勃地跑來問我下一節課是不是我上課（大概是確定能不能再安穩地睡一節課），當他們下了課跑來跟我分享以前的趣事（大概是我剛剛沒機會讓他們說但不吐不快），當他們跑來說老師你好帥（當然在說完以後一定得補上一句才怪來避免良心不安），或者，當他們上課時笑了起來、馬上回答出我希望聽到的答案、一個天馬行空的想像出現......這些瞬間，就讓我對他們嚴厲不起來。

　　老師的願望也不過就是碰上這些瞬間而已。



　◎熟練？

　　單獨一人管理課堂，對我而言是一件恐怖的事情。

　　在一個學生都不認為你有威嚴（通常他們只認同經由懲罰形成的威嚴，以德服人這一套仍是天方夜譚）的課堂裡，他們隨時都在太歲頭上動土，作為太歲的你也有無法突破的身分：你只是一個實習老師，一個在導師之下的身分，一個學生，一個過客，而我的軟弱則讓他們更加確信，我的確是顆軟柿子。

　　當他們吵鬧起來，或者任意聊天也不願意好好討論活動，我也只能拿著麥克風喊話，假如他們願意，就會停下一會兒，再繼續他們的聊天。

　　今天一早，導師前往高雄參加研習，我一人踏入教室，他們像是解除警報般輕鬆下來：「我們老師今天不來啊？」「對，今天是我代課。但我有事情要宣布，請注意聽這邊。」

　　他們意外地停下了動作，雖然仍有細小的聊天聲。我順利完成了事件宣布，還讓他們乖乖地安靜自習。（幾個睡覺的就不管了。）

　　那幾分鐘的安靜幾乎要讓我感謝上天（拜託，這一班也沒那麼恐怖吧！）

　　一整天事務都順利的結束了。這是因為工作多了次數所以熟練了？是因為跟他們熟了多少有些面子？還是我拿出了一些原則與堅持？

　　這樣的我可以算是實習畢業了嗎？


　◎打球

　　「來啦！下一節來打壘球啦！是你們班喔！」體育老師知道我也看棒球，我們偶爾還會討論ＭＬＢ的勝負賭盤，但我只是嘴上功夫，棒球專長的他還是厲害多了。

　　縱然知道一定會出糗的（不運動的文組男孩一定不會是壘球天才），我還是走向操場，幾個女孩說她們是球隊王牌，只有關鍵時刻才上場，一個男孩說要跟我練丟球，只可惜我老是丟太遠讓他追著跑；體育老師叫我上場守備，訓導主任準備揮棒，鋁棒一聲響，看到壘球飛過半個操場，我有點傻了。

　　「快傳回來！」球往本壘送，三壘手跑上前去接，三壘跑者發現本壘不行，卻已跑過一半，我趕緊站上三壘，接球，伸手觸殺，煞車不及的男孩就這樣跌進外野，他同班的同學們開始抱怨實習老師居然不給他們面子。

　　我只能傻笑。

　　接著是一個滾過兩個防守的滾地球。兩個同學沒抓好的壘球就這樣突然出現在我的視線，「手套應該要壓低、貼地吧......」正這樣想，球卻碰上了手套前緣，一個彈力就突然上竄，打中我的腦袋越過上空，一路滾向更遠的跑道上，我在一片笑聲中狼狽追球，回身傳球還沒丟準......。

　　果然還是得糗的，我也只能笑。那幾個嘴巴不饒人的女孩笑得東倒西歪，那也沒差，運動比賽這舞台，任何笑聲都是必須的演員，也就不需要任何限制與顧忌。

　　「還能怎麼練好？就是多出來動啊！」體育老師笑著說，可我的骨頭好像有點散了......。



　◎聯絡簿

　　聽到今天是我當導師，男孩趕緊拿出他的聯絡簿，翻開是一片空白，最近一次的記事是上個月底的段考日。

　　他隨意補了些天數，笑嘻嘻地貼到我身旁：「老師，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幫我簽名好不好？」他指著導師的空格，希望我把所有缺的簽名補完，讓這長期缺交像是沒發生一樣。

　　「這可不行，我頂多只有今天簽名的權力，而且這件事情，我也要讓你的導師知道。」

　　他繼續進行哀求，甚至搬出了他的小女朋友跟好朋友，看我不為所動，上課鐘聲又響了，只能不了了之地離開。

　　我在他的聯絡簿裡留下了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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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還是不能幫你簽名。

　　　　除了老師找不到今天的聯絡記事（你根本沒寫啊大哥），老師也希望你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既然你選擇忽略聯絡簿，這樣的麻煩就得負上責任。

　　　　只有負責才能讓你成為男子漢，也才能讓你變成一個好男人。（後面這句是給你的女孩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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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大概會被討厭吧。但是這也沒辦法，我得保持原則，站穩立場，而且，也必須讓他們學著成長。

　　如果當了他們眼中的好人就得因循苟且，那我寧可狠心一點讓他們得到一點痛楚。

　　看過聯絡簿的男孩似乎有些閃躲我的視線，但他還跟我說了幾句話，也許還Ｏ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