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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19 19:01:52| 人氣8,679|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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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創意版短篇小說】—102指考作文題變小說(轉載請「務必」註明出處)

  究竟什麼樣的東西值得人傾盡畢生之力追求呢?那樣的東西,又在多遠的遠方呢?

  我屈膝坐在未開燈的房間之地板上,將臉埋進臂圈當中,心裡發出這樣的疑問,一遍又一遍。前方散落著被撕碎的畫作與摔斷的色鉛筆,紅色筆芯落地時在磁磚上劃出一道道如血一般的痕跡,一片狼藉。

 

  一個半小時前,我才進家門,母親劈頭就對我說:「嘉彤妳過來!妳今晚上哪去了?妳表姨告訴我,妳沒有去補習班!她說妳最近很不認真,很不成材,很擔心地把我數落了一頓,說我沒有好好關心妳。妳這樣還有什麼用?妳就不能向妳哥多學學嗎?妳看他多讓人放心,而妳呢?妳今天到底去哪裡遊蕩了?」

  我從書包中取出畫冊與色鉛筆,想向母親解釋:「媽,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未請假就沒去補習班。可是我沒有到處遊蕩,我只是準備投稿學校的繪畫比賽,所以待在圖書館裡翻閱畫集作畫。」

  但是,我才拿出畫冊,就被母親奪過了:「又畫畫!又畫畫!妳除了會畫畫以外,還會做什麼?妳能不能給我好好讀書?我不准妳畫!我不准妳畫!」母親一邊大聲斥責,一邊將畫冊中未完成的草稿撕碎。

  我連忙衝上前想阻止母親:「媽!不要撕,不要撕!拜託妳不要撕!」可是我嘔心瀝血畫出的草圖已經碎成片片雪花,自空中翻飛落下。來不及了……

 

  「跟我進房間去!妳還畫了哪些?都拿出來給我看!」

  母親拉著我進入房間。面對盛怒的母親,我不敢違拗,只能服從地自書架上抽出畫冊交予母親。畫冊裡全是我的心血結晶,是我為自己建構的能夠暫時尋得解脫的桃花源。

 

  「很好!很好!畫得可真好!」母親一面翻看,一面點著頭說。然而,她的語氣未含一絲嘉許,雖然連聲說著「很好」,聲音卻很是嚴厲,神情十分冷峻。

  「一直畫!一直畫!妳書不好好讀,那是什麼成績?妳居然還一直畫畫!」母親厲聲說道,舉起我的畫冊,將畫作與草稿一一撕扯成破碎的紙片。

  「媽!不要撕!不要!」我連忙阻止母親,可是再也無法轉圜了。

  「我就不讓妳畫!我看妳能怎麼樣?」母親搶過我的書包,翻出書包裡的畫筆,用力摔在磁磚地板上。

  「匡啷!」有如瓷器碎裂的聲響,裝著色鉛筆的鐵盒跌落在地,自卡榫處裂成兩半。色鉛筆一枝枝噴飛出來,筆頭硬生生地被折斷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可以畫畫?我就只喜歡畫畫,我就只想要畫畫!如果妳不讓我畫畫,當初就不該送我去學畫!我喜歡畫畫妨礙了誰嗎?」看見心血結晶在我的面前被無情撕毀,心愛的畫筆在磁磚上跌斷了頭,我終於忍不住,對著母親大喊。涕淚已在我的臉上泛濫成災,行潦川流將我努力保有的最後一絲理性給沖毀了。

  「為什麼?因為妳常讓我被妳表姨罵,讓我抬不起頭!當初讓妳和表姨家的姐姐一起去學畫,只不過想為妳培養個興趣,不是要妳一頭栽進去!」母親對我吼道,眼中滿是怨懟。

  「又是她!她罵妳什麼?我喜歡畫畫關她什麼事?我想要學美術關她什麼事?她還不是嫉妒我畫得比姐姐好,美術競賽成績比姐姐好?她在雞婆什麼?她為什麼不管好她家的事情就好了?妳知不知道,每一回她祝賀我得名之後,都會加上一句『好好唸書要比會畫畫實際』?她那是什麼意思啊?」我大哭大喊,理智的堤防已經完全潰堤。

  「啪!」母親朝我的臉搧了一巴掌,憤怒地說道:「幼稚!妳表姨很疼妳,她要是不疼妳,幹嘛要管妳?妳的成績如果像妳哥哥那樣好,還有人會管妳嗎?妳表姨還需要擔心妳擔心到一天到晚跟我說妳的事,說到我都要被她煩死了嗎?妳給我在房間裡好好反省反省!想想看妳這樣總是畫畫、責怪關心妳的表姨,應該嗎?」

  母親用力甩上我的房門,走了出去。

 

  我癱坐在地,全身無力,只能將臉埋在臂圈中啜泣。

  我並不想開燈,只想讓幽暗與闃靜緊緊地擁抱我一會兒,令我能暫時與一切的紛擾隔離開來,讓黑暗為我包裹、掩埋我心中的委屈。我覺得……只有黑暗願意聽我訴說事情的真相,願意明白我的冤枉,願意理解我內心的煎熬。

 

  哭了一會兒,我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爸爸回來了。

  「嘉鴻與嘉彤呢?我帶了宵夜回來給他們。」爸爸說。

  「嘉鴻去圖書館讀書,還沒有回來。嘉彤在房間裡,別理她。今天玫蘋跟我說她沒有去補習班,這孩子真的太不像話了!只顧著畫畫,不好好讀書,講都講不聽。我已經罵過她了,也把她的草圖撕了、畫筆摔了,看她還敢不敢再畫!」媽媽回答,話音仍蘊藏著怒氣。

  「唉,嘉彤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為什麼就不能學學嘉鴻那樣讓人放心呢?妳對孩子也別逼得太緊了,給她一點空間,以後她就會懂的。」爸爸說完,走進房間去了。

 

  不懂事?我喜歡畫畫,將美術系當成心目中的第一志願,我想要讓我的才華被人看見、療癒他人,也想憑才華闖出一片天,這就是不懂事嗎?

  我不像哥哥那麼會讀書,即使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像哥哥那樣傑出,那就意味著我是個不具價值、沒有用的人嗎?判斷一個人價值的標準,就那麼單一嗎?

  我不想去補習,真的不想。我再怎麼補也不可能像哥哥那麼優秀的,那我為什麼還要補習呢?期望我依靠補習就能夠有和哥哥接近的學業表現,那根本是天方夜譚!只是白白地將錢送給補習班而已!

  哥哥即使就讀全市第一志願的高中,在校成績仍然名列前茅。而我呢?我只考上一間稍具明星光環的地區性高中,學習成績中上。這麼愚笨的我,學業表現永遠趕不上哥哥,何必要去補什麼國英數呢?

  更何況,我只要到補習班,就肯定會遇見玫蘋表姨的女兒—與我同年的嫻華姐姐。她也很喜歡繪畫,然而,我們就讀中小學的時候,每一回繪畫競賽,她得到的名次都落在我之後。久而久之,她總會在見到我的時候酸溜溜地說:「真好命!妳家會讓妳畫畫,不會要求妳要專心讀書,難怪妳可以畫得那麼好。真了不起喔!但是,會畫畫能幹嘛?」

 

  我只有在作畫的時候才能感到我並不笨,我並非不如哥哥,原來我也是別具才華的人,而且我的畫作屢屢在校內外的學生比賽中獲獎。為什麼專長並非讀書就是「不像話」?就會讓人「抬不起頭」?就必須被人說三道四呢?

  作畫,明明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啊!如果作畫是壞事,那麼當初就不該送我去學畫啊!當年繪畫老師稱讚我有天份時,母親就不該表現出那麼開心的模樣,更不該經常對親友誇耀我得過哪些繪畫獎項呀!

 

  我將臉深深陷入臂圈之中,心裡對「擅長作畫」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滿懷難解的困惑。

 

      *    *

 

  「小彤,開門。是我。」是哥哥嘉鴻的聲音。

  我開了門。哥哥一手拿著豆漿,另一手拿著油條,站在門外:「爸爸買的,吃一點吧。我聽媽媽說了,妳一定很難過。」

 

  哥哥為我打開房間的燈,走到書桌前坐下,對我說:「吃吧!吃完好好整理一下心情。妳也不要怪媽媽,她常聽到玫蘋阿姨向她反應妳顧著畫圖,她聽久了也是會煩,也會想要發脾氣。阿姨也是關心妳,畢竟她與媽媽情同親姊妹。」

  我將吃了幾口的油條扔到桌上,恨恨地說:「關心我?她是真的關心我嗎?我看她是以關心為名在惹是生非吧!你知不知道每一回我在繪畫競賽的名次超過姐姐時,她都對我說什麼?」

  哥哥安撫地說道:「她也是出於善意,畢竟創作的路不好走。我想,她應該只是表達失當而已。」

  我明白哥哥那麼說是希望我能開心一些,卻叫我更感不平。我說:「真的是那樣嗎?你知不知道,去年參加的那場比賽,當她看見首獎作品旁的名字是『藍嘉彤』,而『許嫻華』的作品只獲得佳作,她的表情有多難看嗎?」

  哥哥接道:「妳也別怪阿姨。人之常情,誰都會希望自己的孩子受人肯定的。」

  我委屈地說道:「那難道別人的孩子就不該受到肯定嗎?就活該被說三道四嗎?哥,我沒有你會讀書,我從小就明白自己比不上你,我沒有你出色。你天生就會玩又會讀書,而我呢?畫畫是唯一能讓我感覺自己有價值的事了。我就是想朝這個方向發展,難道不可以嗎?」

  哥哥拍了拍我的頭說:「小彤,不要這樣想。哥哥從來就沒有要與妳比較的意思,妳是哥哥唯一的妹妹。妳的繪畫天賦過人,哥哥是知道的,爸爸媽媽也很清楚。只是妳也要體諒媽媽,她三天兩頭就被表姨嘮叨,她也很煩,壓力很大。如果妳的學業成績能夠像繪畫表現一樣亮麗,我想,表姨也無話可說了。」

  我皺眉直視哥哥,再也無法隱藏心中的氣憤,說道:「在這個世界上,難道只有讀書這件事是有價值的嗎?如果真的是那樣,那我讀的學校還比嫻華姐姐的好耶!玫蘋阿姨為什麼就對嫻華姐姐那麼放任呢?」

  哥哥嘆了口氣說:「我想……我想,也許她對妳有期待。認為妳比嫻華姐姐更適合讀書。」我發現,哥哥說這話的時候,雙眼不敢看著我。

 

  我察覺哥哥對自己的話抱持懷疑的態度,便不再勉強了。拿起熱豆漿喝了一口,略定定神後對哥哥說:「希望她記得,她只要管好自己家的事就好了。哥哥,你是爸媽的驕傲,爸媽對你很放心,因此給你很大的空間。我是不如你,但是我也想要有追求理想的空間與權利。」

 

      *    *

 

      *    *

 

  我的哥哥自幼即十分出色,人長得好,書也讀得好,更難得的是還彈得一手好琴,從小就不曾令父母擔心。

  哥哥對我來說,好似橫亙在前方的喜馬拉雅山脈,即使用盡力氣也無法翻越。而且,越是奮力想要趕上哥哥的步伐,就讓我越像得了「高山症」一般容易頭暈、頭痛、失眠並且對讀書力不從心。

 

  爸媽以及親友長輩,提起哥哥的語氣無不充滿驕傲,爸媽之外的長輩甚至會流露出絲絲的羨慕。爸媽那些驕傲的語氣及神情,不太會在提到我的時候出現,雖然並非完全沒有,卻確實罕見。甚至,他們很少向人提起我。

  從小,哥哥就像耀眼的太陽,九大行星都繞著他公轉與自轉。而我則是陽光背後的陰影,不受人注意,不被人讚許,甚至經常遭到視而不見。

 

  其實在我小的時候,也和哥哥一樣學了好幾年的琴。可是,無論我再怎麼勤奮練習,我彈得都沒有哥哥好。眾人喝采的掌聲都是屬於哥哥的,給我的則是稀稀落落的禮貌。

  我絕非不喜歡學琴、不喜歡練琴,可是哥哥的優異叫我倍感挫折。甚至,親友們在誇讚哥哥之後,經常朝我拋來一句:「嘉彤,妳怎麼不趕緊向哥哥看齊?」

  同樣的,我亦非不喜歡讀書、不樂意讀書,只是縱然我已盡了全力,換來的也只有:「不錯,有進步。繼續加油,以哥哥為目標。」

  我真的不懂,我是「藍嘉彤」不是「藍嘉鴻」。我就是我,為什麼大家都認為我應該要表現得像「藍嘉鴻」而不是「藍嘉彤」?

 

  幾年前,玫蘋表姨向母親提議讓我和嫻華姐姐一起去學畫。表姨說:「多培養一門興趣與才藝總是好的,不只能夠陶冶性情,未來也多一份專長。而且兩個人一起去學,方便互相照應。」

  我向來對藝文活動深感興趣,也很羨慕能用畫筆在白紙上建構各種樣態之世界的人,便同意了玫蘋表姨的提議。

  起初,嫻華姐姐由於具備基礎素描根柢,經常受到老師的嘉許。經過兩三個月以後,原先什麼都不會的我也逐漸受到老師的讚美:「嘉彤畫得真好!觀察細膩,想像力豐富,構圖的整體感也很好,畫中物件的聯繫性相當強烈,配色的能力也很優異。嘉彤真的很有天分,值得好好栽培哦!」

 

  近一年後,老師大力鼓勵我參加公益團體舉辦的青少年及兒童繪畫比賽。老師說:「嘉彤不要擔心,妳可以畫得很棒的。妳值得朝著畫家或插畫家的方向前進,妳要對自己有信心。不要怕,讓我們抱持平常心去參加比賽吧!志在參加即可。而且,誰能說妳的作品不會受到評審的青睞呢?」

  那是我第一次參加比賽,初試啼聲就獲得優等。後來我才知道,嫻華姐姐也將作品寄去參賽了,卻連佳作也未得到。

 

  我從繪畫這件事覓得屬於我的自信,感到我是一個有價值的人,明白我並非只能是哥哥的影子。

  自那之後,我經常報名校內外的青少年及兒童繪畫比賽,帶回一張又一張的獎狀,抱回獎品與獎金。每一次在我決定參賽以後,玫蘋表姨就會要求嫻華姐姐也要參賽,而每一回的賽事中,嫻華姐姐的名次總在我的後頭。

  幾次下來,玫蘋表姨開始對母親說:「嘉彤擅長畫畫固然是好事,但是畫畫沒前途,不能當飯吃,還是必須勸告她該把大部分的心思放在學業上才是正途。我看她這樣一直畫、一直畫,我很擔心。她的學業成績與嘉鴻的落差那麼大,他們倆是親兄妹,聰明才智差不了多少,一定是因為嘉彤太喜歡作畫導致分心了。這樣自小就不務正業,以後會很麻煩的。」

  母親聽了表姨的話,原本那種為我感到驕傲的神情不再顯現於她的臉上,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嫌惡—每當她看見或聽見我正在作畫時,她臉部的表情就會浮現諸多複雜的情緒,五官猙獰如不動明王。她卻沒有想到,哪怕我對作畫這件事投入了不少心思,我的學業成績仍不似玫蘋表姨說的那麼差,甚至遠較嫻華姐姐來得好。

 

      *    *

 

      *    *

 

  又是一個令人焦慮的下午。

 

  今天是必須到補習班報到的日子,每週的這幾天,我都特別地焦躁。我很不想去補習班,非常不想!我害怕遇見嫻華姐姐,害怕看見她臉上那種帶有敵意的「禮貌微笑」,害怕聽見她那些酸溜溜的話語。

  我並非不喜歡聽課,只是我真的受不了和嫻華姐姐待在同一間教室裡,受不了在我的生活中總有她這個「陰魂不散」的「背後靈」。

  我時常感到沮喪,為什麼爸媽總不聽我說明不想去補習班的原因?為什麼總要武斷地認定我就是像嫻華姐姐與玫蘋表姨說的那樣,就是不想讀書呢?

 

  我明瞭,縱使和嫻華姐姐上同一間補習班的課讓我如此地焦躁不安,爸媽也不會明白的。因此,我只能硬著頭皮到補習班去上課……如果我不想立刻又被表姨與姐姐加油添醋地打小報告的話。

 

  我拖著沉重的步伐朝著補習班前進。將過馬路的時候,我卻察覺—遠遠望見補習班招牌的我感到難以言說的緊張,我的心跳開始加速,左手緊緊扯住書包的背帶,掌心滲出了冷汗。

  我的雙腿微微發顫,行人穿越道的號誌燈上閃閃發亮的小綠人步步向前走個不停,我卻感覺自己的雙腳彷彿有千斤重,一步也無法往前邁去。

 

  我雙腿一軟在紅磚道上蹲了下來,隨即擔心路人對我投以奇怪的眼神,連忙假裝在繫鞋帶。

  就這樣蹲了幾秒鐘,我總算下定決心,站直了身子,轉身,朝馬路的另一頭走去。

 

      *    *

 

  我又沒去補習班了。

  我知道晚上到家以後免不了又要捱一頓罵,又要聽母親向我抱怨玫蘋表姨對她說了些什麼、讓她受到怎樣的壓力,又要被責怪都是我害她在表姨的面前抬不起頭來。

  可是,我真的很不想去補習班……我就是不想要和嫻華姐姐待在同一間教室裡,儘管只能多避開她一兩個小時也好。

 

  「晚一點再去補習班吧!到時就說學校裡有事耽誤了。不然……真的太難熬了。」我盤算著。坐在利用畸零地建成的市民公園的長椅上,拿出新買的圖畫紙與色鉛筆,試圖藉作畫撫平我心中的焦慮與恐懼。

 

  氣象報告說東南外海有颱風形成,一兩日內將會對台灣造成影響。本日的天氣雖然晴朗悶熱,卻颳著不小的風,空中的雲朵移動得很快。

  近傍晚時分的天空,陽光從雲層背後透出粉紅色的色澤。漸漸地,遠處天空的顏色從粉紅色轉變為層次分明的橘紅色系,顏色自遠而近,由淺入深—那正是俗稱的「火燒雲」。

  在我的頭頂正上方,雲朵的顏色特別深且斑駁,雜揉了黑色、深灰與深褐色。除了尚可見到橘紅色的鑲邊以外,雲層顯得厚重而黯淡,與遠方明亮的橙色呈現強烈的對比。

  「啊,天空在燃燒。」我的心裡響起了這樣的聲音:「天空正燃燒著它的熱情,但是……我頭頂的那片天,被燒焦了。而明天,我身處的這個世間,又將充滿暴風雨。」我感覺今日天空的模樣與我的心境特別契合,光明與希望只存在於遠方,卻不在自己的頭頂上。

  雲彩的顏色,令我深受觸動,於是提起筆在圖畫紙上畫下從自己眼中看見的「火燒雲」,記錄這暴風雨前的短暫寧靜。

 

      *    *

 

  作畫對我來說就是在與自己對話,能讓我暫時忘卻心中的焦慮與恐懼,並助我釐清心底真實的渴望與最深層的戰慄。我能藉畫筆道出平時難以言說的心思,控訴我遭遇的不公,傾吐心底不被人理解的赤忱。這件事對我來說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絕非只是興趣消遣、玩日愒歲而已。

  我感覺自己正將畫筆化作火把,一筆又一筆地將圖畫紙點燃,引我的憤怒與熱情在紙上恣意燃燒,燒成熊熊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我專注於作畫,絲毫沒有留意風勢越來越大了。

  一陣強風吹來,將畫紙吹離夾板,這才將我從畫筆下的世界拽回現實。

  「啊!」我失聲驚呼,伸手想要抓住被吹飛的畫紙,卻抓了個空。畫紙被風迅速吹往公園的另一邊,我只好在後頭追著,也越過了大半個公園。

 

  「啪!」一聲悶響,畫紙正巧飛到一名路人的臉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那是我的紙,我不是故意的。」怎麼會這麼剛好?這實在太尷尬了!我嚇了一大跳,連忙道歉。

  「喂!小心一點啦!」路人取下蒙住臉的畫紙,生氣地抱怨。我這才看清楚那是一位與我年紀相仿的男學生,穿著市立高工的制服。

  「對不起,真是太抱歉了。風太大,很突然,我不是故意的。」我連連道歉,深怕遭到男同學的怪罪。

  「唉,算了,算我衰。拿去拿去,下次注意一點啦!」男同學沒好氣地將畫紙遞給我,我也伸出手準備去接。

  「欸,等等。這個是妳畫的喔?」男同學縮回了手,這讓我覺得他有意捉弄我。

  「對啊。可以還給我嗎?」我說,只想要趕緊要回我的畫紙。

  「哇靠!真的假的啊?妳超狂耶!」男同學睜大了眼睛,我無法自語氣判斷他是不是在揶揄人。

  「真的啦!可以請你把它還給我嗎?」我對他不趕緊將畫作還給我這件事有點生氣。

  「啊,好喔,不好意思。妳很威耶!」我從男同學的手中接過畫紙,隨便道了聲謝,對他稱讚我的畫作充耳不聞。

  突然,男同學哼出了一段旋律。

  「咦?有什麼好唱的啦?」我覺得這個人實在太奇怪了,怎麼這麼愛捉弄人啊?因而斜眼瞪了他一眼。

  「啊,沒事。只是妳的畫讓我想起一首歌,很久以前,日本搖滾樂團『Luna Sea』有一首歌叫做〈Storm〉。我覺得妳的畫作給人一種前方存在阻礙與危機,但是在遠處仍有希望的感覺。畫的主題還有大膽的配色,讓我想起那首歌了。啊妳有聽過喔?」男同學察覺我的錯愕與不高興,向我解釋道。

  「屁啦!你只是這樣看了一下我的畫,就有那些感覺了?」我從生氣轉為詫異,感到難以置信。

  「對啊,妳的畫有『靈魂』啊。妳不信喔?我沒『唬爛』妳,也沒有惡意啦!」男同學答道,語氣是誠懇的,不像在揶揄人的樣子。

  「真的假的?你認真的?你看得懂?你學過畫畫嗎?」我瞪大了雙眼,吃驚地追問道。

 

      *    *

 

  我與聿鳴或許就是人家說的「不打不相識」吧?

  原先我認為他就是一個莫名其妙的「8+9」。我又不是故意讓畫飛到他的臉上去的,撿到人家的畫居然愛還不還的,那副「痞樣」著實有些討人厭!

  但他竟然能看懂我想要藉畫作表達的情感與思想,甚至立刻聯想到一段能相呼應的音樂旋律,這叫我感到驚奇,也浮現「人生難得一知己」的念頭。於是我與他交換了通訊軟體的ID,開始和他分享我對繪畫的喜愛以及創作的經過。也得知原來他對流行音樂有極高的天分,不只吉他彈得好、歌唱得好,甚至經常自己譜曲。

  只是他對音樂的興趣和天分受限於家庭環境,暫時無法得到深造與發揮的機會。即便如此,他從未對音樂忘情,有些時候也會為我新完成的作品譜上一段能相呼應的旋律。

 

  聿鳴的母親在補習班附近開了一間拉麵店,父親則因為意外失去了工作能力。

  他常於放學之後到母親的店裡幫忙張羅生意。在我必須補習的日子裡,他常利用店裡的爐灶為我煮一碗特製的拉麵,再加一顆滷蛋,讓我吃飽後能以較好一點的心情與體力面對嫻華姐姐的酸言酸語。

  聿鳴常在我吃完麵後說:「Go Go Fighting!吃飽以後就『查克拉』充滿啦。然後變身『超級賽亞彤』,兼具漩渦鳴人和繼國緣壹的能力,三秒KO只能『羨慕、嫉妒、恨』的黑死牟:『我要代替月亮懲罰妳!』」

  聿鳴是個愛說笑的人,他喜歡以日本漫畫《火影忍者》的主角「漩渦鳴人」和《鬼滅之刃》中的雙胞胎弟弟「繼國緣壹」比喻我,又以嫉妒繼國緣壹、最終被人斬下頭顱的雙胞胎哥哥「黑死牟」比喻嫻華姐姐。他此般「神比喻」,總叫我忍俊不住,心中湧現滿滿的暖意,而原先的「大魔王」嫻華姐姐也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這天補習班下課以後,聿鳴陪著我在公園裡走走。

  「上次妳畫的花瓶裡的玫瑰花,我已經譜好曲了。」聿鳴說道,隨即哼出一段旋律,速度是中慢板,和弦滑順但偶有不和諧音,給人優雅卻有些憂傷的感覺。

  「我畫的是大紅色的盛開玫瑰,應該是很熱情的感覺呀?我作畫時,腦中甚至響起了拉威爾的〈波麗露〉呢!為什麼你譜的旋律聽起來有點感傷呀?」我疑惑地問。

  「因為我為那朵玫瑰花惋惜。」聿鳴回答。

  「我畫得不夠好嗎?」我想不明白有什麼好惋惜的。

  「畫得超好的啊。我只是覺得那朵玫瑰很像妳,可惜啊。」聿鳴答道。

  「嗄?像我所以很可惜?什麼意思啊?欠揍嗎你!」我嘟著嘴說,心想這人真是「嘴賤死性不改」。

  「我說它像妳是好事好不好?妳那朵花是盛開的耶,又紅色的,那麼有生命力、充滿熱情,像它不好喔?」聿鳴反詰我。

  「那有什麼好惋惜的?」我更不解了。

  「妳看啊,那朵玫瑰夠漂亮對吧?」聿鳴問,我點了點頭。

  「夠盛開對吧?」聿鳴再問,我再點了點頭。

  「那不就像妳對繪畫的天份與熱忱嗎?夠有天分,又夠熱愛。但它居然是被困在花瓶裡面欸!漂亮歸漂亮,畢竟有點拘束。」聿鳴向我解釋他認為畫中的玫瑰像我的原因。

  「你覺得它不該被插在花瓶裡?可是,會有人把它剪下來插在花瓶裡,不就表示它受人賞識嗎?」我提出我的看法。

  「是沒錯啊,受到人家的賞識才會被剪下來。但是它也受到限制了不是嗎?它如果長在泥土裡,就能夠在凋謝之後變成土壤裡頭的養分,讓植株長得更好,下一次花季又開出另一朵漂亮的花啦!它被插在花瓶裡的話,雖然不會受到風吹雨打,卻只能慢慢枯萎啊。」聿鳴為我說明他之所以感到惋惜的緣由,語氣是少有的認真。

  「所以你不喜歡那幅作品嗎?」我有些擔心地問。

  「不是,我很喜歡。我只是覺得憑妳的能力,不該受限於『花瓶裡』。而且這種『發展成本很高』的才華,一般人不容易理解,比較容易受到想要保護妳的人的打壓,他們的善意會讓妳沒有辦法恣意發展。就像花瓶中的玫瑰花,實在夠漂亮,可是妳沒有辦法衝破花瓶的束縛自由發展,讓更多人看見妳或者受到妳的影響。」聿鳴說著,雙眼注視著我。

  我點了點頭,認為聿鳴的話頗有道理,不禁感到有些惆悵。

  「那,你覺得我可以怎麼辦呢?」我問道。

  「我覺得妳可以更大膽,更有自信,也更勇於展現妳想要畫畫的決心。妳值得被更多人看見,這也有助妳爭取家人的認同。妳有這個能力,妳辦得到。」聿鳴說道,將雙手搭在我的肩上並拍了一下。

  「可是,現在我家根本不准我參加學校的繪畫比賽,也不准我投稿其它公益團體或者教育機構舉辦的比賽。我怎麼有辦法被更多人看見呢?」我將目光飄向一旁,嘆了口氣。

  「其實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聿鳴沒有回答我,反倒說起另一件事來了。

 

  「妳知道我爸自從發生意外以後,就不能工作了,意志一直很消沉吧?」聿鳴提起了自己家裡的事。

  「我知道啊。你還跟我說過那是在你國三的時候發生的,在那之後你就停止上吉他課與編曲課了。原本你要讀一般高中的,也改變主意讀高工電機科了。」我將記得的事情說予聿鳴聽,讓他知道我真的記得。

  「是的。以我的會考成績,能夠上很不錯的指標性高中,可是我如果選擇就讀這間高工的電機科再讀那所最有名的國立科大,將有如獲得就業的保證,而且薪水肯定不低。這間學校離我家也比較近,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照顧我爸、幫助我媽。」聿鳴再度提起他之所以就讀高工的原因。

  「嗯,你有說過。」

  「自從認識妳以後,我一直在想,雖然妳家裡不准妳畫畫,妳還是無法不畫。我為了家人,選擇讀我原本不太感興趣的工科,可是我和妳一樣,依然無法忘記自己最喜歡的事情。我想,如果要妳這輩子都不准再畫畫了,妳一定會很痛苦;同樣的,若是叫我這輩子都不准再玩音樂了,我一定會遺憾炸了吧!」聿鳴的話說進我的心坎裡,我覺得他真的能懂我。

  「我就在想,難道我要讓人生留下遺憾嗎?我又想到,我爸原本也是一個喜歡藝術的人,只是以前我的爺爺奶奶沒有能力栽培他。我家店裡的裝潢、招牌,當初還是他設計的咧!他原本是一個很拚命的人,很有活力。賺到錢以後也大力支持我,讓我學音樂。」聿鳴看著路燈下的紅磚道繼續說。

  「誰知道,國三那年一次颱風來襲,我家招牌被吹歪了,我爸為了省錢親自爬到二樓外牆修理,結果跌了下來,命是保住了,卻無法行走了。從那以後,他就變了,變得很消沉,每天都在喝酒,喝了酒就說他是個拖累家人的廢人,乾脆死一死算了。」聿鳴盯著我們兩人在地上的長長黑影說道,右手捏成一個拳頭,緊緊地捏著。

  「我只聽你提過你爸行動不便,我不知道原來他消沉到每天喝酒……」我以雙手握住聿鳴緊握的拳頭,想讓他知道:「有我在你身旁。」

  「他喔,本來也不是這樣的啊。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我讓他知道,雖然我選擇讀現在的學校,可是我沒有放棄我的理想,是不是能鼓勵他?是不是可能讓他知道他現在雖然不能工作了,卻可以試著朝別的方向發展,朝他以前的志向發展,其實他一點也不廢?」聿鳴說這話的時候,抬起頭仰望天空中的月亮,就像在許願一樣。

  「那你想要怎麼做呢?」我問。

  「我想要報名全國高中職創作暨歌唱比賽,而且我會讓我爸知道我去比賽了。我想讓他知道,我從來沒有放棄我的理想,我願意承擔現實的責任,但是我也會貫徹對我自己的承諾。」聿鳴說著,轉而看向我的眼神十分堅定。

  「所以我在想,或許妳也可以報名一個比以前參加過的更困難、更具影響力的比賽,偷偷參加,得名了再和家人說。藉由這種方式讓家人理解妳的繪畫實力不只是『出色』而已,妳對繪畫的堅持不只是『玩玩』而已。還有,繪畫並不是什麼沒有用的事情。」聿鳴又將雙手搭在我的肩上。這一次,自他手掌傳來的力道很實、很滿、很強勁。

 

      *    *

 

      *    *

 

  終於將畫作寄出去了,這是我第一次投稿海外的國際青少年繪畫比賽。原本我從沒想過未曾讀過美術科班的我,也會鼓足勇氣參加這樣大型的比賽。

 

  自那一晚,聿鳴對我提起想要參加全國高中職創作暨歌唱比賽,並鼓勵我勇敢衝出舒適圈,挑戰更大型的比賽以向家人宣告我的決心之後,我便認真考慮了兩三天。

  我認為聿鳴的提議值得一試,卻不敢想望自己有可能在大型的比賽中獲得名次。忐忑的我因而向哥哥嘉鴻尋求建議:「哥,我真的很喜歡畫畫,我想要將作品寄到日本去,參加國際青少年繪畫比賽。我認為如果不去做這件事我會有遺憾,卻又覺得我很可能不會得名。哥,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哥哥嘉鴻眉頭深鎖,抱住頭沉吟了許久才說:「小彤,這件事如果被爸媽知道了,爸爸可能還好,媽媽一定會非常生氣,她一定不能接受。我知道妳真的很喜歡畫畫,也很想要朝這個方面發展。要妳別畫,妳一定會很難受,就像要我放棄當機師的夢想一樣。」

  「所以,哥哥是不太贊成我這麼做了。」我感到沮喪,雖然並不意外。

  「小彤,妳聽我說。我是覺得妳現在才升上高中不久,的確還有一點時間可以發展學業之外的興趣,探索人生的方向。等到妳升上高二以後,就必須將大部分的心思放在學科上,不能像現在這樣畫畫了。」哥哥的話說得實際,也叫我聽得失落。

  「我知道阻止妳做這件事,妳一定會很不甘心。可是鼓勵妳做這件事,爸媽一定氣個半死,肯定會找我算帳,認為我在害妳,到時我也沒有好日子可以過。」聽見哥哥的話,我點了點頭,萎頓得像在瓶中養了一星期的玫瑰花。

  「那我跟妳說,我們必須偷偷進行。絕對不能讓爸媽知道這件事。」哥哥伸手在我的肩上拍了一下。他的話讓我吃了一驚。

  「所以,哥,你不反對喔?」我注視著哥哥問道。

  「妳聽我說,我已經想到辦法了。妳如果在家裡作畫,肯定會被爸媽發現,如果在圖書館作畫,他們又會起疑。但是,如果是我和妳一起待在圖書館或K書中心,他們應該會比較放心。」哥哥將他想好的計畫告訴我,這讓我十分驚訝,沒想到哥哥竟是如此支持我!

  「我想到的辦法是:在我們都不必補習的日子以及假日,我和妳一起到圖書館或K書中心去,我讀我的書,妳畫妳的畫。我可以跟爸媽說我們一起去讀書,我還能幫妳解題,這樣爸媽比較不會起疑。」哥哥看著我,下定決心般地說道。

  「哥哥,謝謝你!」我拉著哥哥的手,開心得想要大叫,卻擔心「走漏風聲」,於是刻意壓低了聲音。

  「但是,小彤妳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哥哥說:「為了讓我幫妳隱瞞的事情不被識破……」

  「所以我一定要得名,在確定之前絕對不能漏了口風?」我打斷哥哥的話發問。

  「不是。其實我覺得有沒有得名不是那麼重要,只要妳順利將作品寄去參賽,即使未得名,我想爸媽也能理解妳對繪畫的企圖心,知道妳不是玩玩而已。」哥哥解釋道。

  「我是要妳答應我,圖要畫,該讀的書也要讀,讀書如果遇到困難,要立刻讓我知道。最起碼下一次段考的成績不能變差,這樣他們才不會起疑。妳願意試試看嗎?」哥哥說這話的時候,雙手緊緊交握。我想,下這個決定對他來說大概也很忐忑吧!

  「可以!可以!我保證我可以!哥,謝謝你!」我拉著哥哥的手左右搖晃,壓低了聲音道謝,眼角幾乎就要滲出淚水來了。

  「還有……」哥哥朝我笑了一下說道:「如果得到名次,記得請我喝『星冰樂』。」

 

  自那以後,我和哥哥就組成了「違逆父母」的「共犯結構」。哥哥「掩護」我作畫,我也為了不讓父母起疑以及替自己多爭取一些作畫的時間而比以往更專注地聽課。

  每一回和哥哥將踏入家門之前,我們都會在門口「串供」—

  「小彤,我會跟爸媽說妳今天複習了多項式函數。」哥哥低聲說。

  「好,如果爸媽要檢查,我就拿函數圖形筆記給他們看。我不會爆料你今天跑去約會了,沒什麼陪我。」我瞥了哥哥一眼,露出調皮的笑容。

  「靠!欠扁啊?」哥哥朝我做了個假裝凶狠的表情,往我的頭頂敲了一記「爆栗」。

 

  如今,畫作總算順利寄出了。寄去遙遠的神奈川縣參加我原本不曾想過的賽事,追求那長路漫漫的繪畫成就。

 

  參賽之畫作乃一幅水彩畫,主題是颱風雲下的玫瑰叢。

  畫面最上方是傍晚時分的颱風雲,黑壓壓地佔去近二分之一的版面。遠方的天空可看見橘色與黃色的陽光,與黯淡的颱風雲形成強烈的對比。在畫面最下方則是一大片蔓生的荊棘叢,一朵鮮紅的玫瑰花在荊棘叢的中間昂然盛開—即使生在荊棘叢中,縱然頭頂受烏雲籠罩,鮮紅的玫瑰花依然奮力綻放,恣意展現她的不屈不撓以及強韌的生命力。

  另外,在靠近烏雲的位置,還有一隻藍色的青鳥,牠正用盡全力朝遠方的陽光飛去。當我作畫的時候,好幾次感到自己就像那隻青鳥,即便知道可能遭遇暴風雨,縱使明白陽光還在好遠的遠方,依舊想要不懈地朝光明所在的方向前進,渴望拉近和理想之間的距離……就算只能一點點、一點點地靠近也好。

台長: 鄭敟下課囉~♡

鄭敟下課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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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19 19:0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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