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2 法光社論
論佛教知識份子
曾任美國高等法院的法官的理查‧波斯納(Richard A. Posner)，在《公共知識份子》在本書中討論一個發人深省、引人議論的話題：「知識份子在現代社會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順此思惟，我也想從「佛教」立場略談「佛教的知識份子」。由於篇幅限制，在此僅依序說明幾個問題：首先，什麼是知識份子？其次，什麼是佛教的知識份子？再者，佛教知識份子據以批判與反思的知識，其正當性源自何處？最後，則是現代佛教知識份子的定位問題。
首先，談到知識份子，最常被聯想到的是儒家的知識份子，亦即是「士」。儒家傳統歷來重視淑世思想，以天下興亡為己任，例如孔子倡言以仁德治天下，又如孟子析論義利之辨以鞭策時政，這種強烈世間關懷的憨厚傻勁，要說背後沒有崇高使命與莊嚴理想支撐，鐵定無法長遠前行。究竟這樣的使命與理想從何處而發呢？若深刻瞭解孔孟兩者對於世間關懷與倫理價值的反思與批判，進而探究儒家思想與價值的背後動力，自然可體會儒家以「仁」、「義」等人文思想，作為其知識份子現世關懷的終極支撐。從這個儒家思想泉源所展開的實踐知識與生命活力，所造就的獨立知識人格與生命氣質，不僅將儒家價值區別於庸俗價值之外，它同時亦促成儒士將自我定位為「社會良心」，藉以反思社會歧出的動向，提供批判性的建言。換言之，以儒家價值來立論與反思社會動向，即是儒家知識份子。
其次，什麼是佛教的知識份子呢？當然「知識份子」的概念不限於儒家，亦不限於華語世界。大凡任何文化的知識菁英，能從適當的置高點，從特定思想系統援引借鑑與資源，作為改善世間的動能者，亦可以納為「知識份子」的範疇。從這個角度延展，以佛教價值來立論與反思社會動向，即是佛教的知識份子。不過，世間各種文化的淑世思想與美善價值往往有著共通性，因而這裡所區格的「佛教知識份子」，不意味著佛教價值必然與其他思想系統判然分離，而是僅就佛教整體價值立論的一種概然說法。更要強調的是，佛教知識份子不等同於現實〔宗教的或社會的〕權威，而是說，佛教知識份子乃是從理想層面，對於現實權威進行反思與批判。
再者，佛教知識份子據以批判與反思的知識，其正當性源自何處？這一點絕對是「佛教知識份子」最重要的核心。佛教知識的正當性與適宜性，究本溯源當然是來自於人間佛陀之教導――正法。佛教知識份子對於世間關懷與倫理價值的反思與批判，應以佛陀教導的正法與精神作為終極支撐，不僅藉此涵養獨立的思考能力與自主的知識人格，也藉由正法的柔軟提醒，提供世間苦難有路可出。特別是現代社會問題複雜，若知識份子以佛教名義搖筆桿、耍嘴皮，投入極低成本，成為媒體寵兒，卻又缺乏正直的善知識一旁督促自覺與反省，這不僅未正當與未適宜地展現佛陀教導的精神，甚至也可誤導社會大眾對於佛陀正法的認識。
總而言之，知識份子在現代社會角色的討論一直未斷，且隨著社會的劇烈變動而呈現不同的面貌，這個情形特別是在全球化的多元價值衝激下，佛教與現代社會的互動與對談將更為頻繁與密切，勢不可擋。僅管傳統佛教的知識菁英集中在僧眾，但隨著出家身份與世俗存在分際，也隨著各大學宗教系所廣設而佛教知識深度普及，未來佛教知識界將是僧俗共擔的局面，為此，現代佛教知識份子的定位與佛教公共論域形成等問題，益將更為明顯，值得撰文引為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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