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失聰 阿佐，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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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文重貼）


下班後那一段時間常常是我一天當中最苦惱的時段。晚餐時間。當然也會餓的，只是一個人生活，就莫名失去了依戀食物，尋找美食的動力。午餐還有同事相伴，晚餐演變成一個人的獨角戲後淪落成每個傍晚在繁忙車陣中煩惱的東西，結果最後往往是泄氣回到家中打開冰箱隨便弄些麵包沙律什麼的草草解決。

偶爾心情特別糟或特別好時，我就會一個人開車到離家不遠的超市購物，買些蔬菜水果乾糧什麼的，然後再回家隨便解決一餐。比如今天，因為想到明天休假在家，打算買一些食物存放。我提著塑膠籃子走過一排又一排的蔬果，挑了一些，又放下了一些。



Dear H，說出來你一定不相信。現在我到超市去，已經可以克制不購買任何不健康的食物了。那些零食啊冷凍食品啊的在眼前招手，我也視若無睹。是的，我再不願承認你對我的影響，也必須坦承認識你後飲食習慣健康了許多。記得以前逛超市，每次我想選一些零食，你都會投來不允許的眼光；價錢稍貴的蔬果，你也會勸我放下，再挑那些較廉宜的。

如今我是愛上逛超市的感覺了。在明亮低溫的超市裡獨自走著，形形色色的人和商品圍繞身旁，有一種虛假卻華麗的幸福感。而這迷幻氛圍，似在默默陪我進行一場憑吊愛情的儀式。

我還在不真實的氛圍中，直到一通電話把我扯回殘酷現實。

偌大的超市裡連電話鈴聲都有回音。



我接了，是你打來的電話。你的聲音一貫輕鬆愉悅。一陣習慣性的噓寒問暖後，你說，你和他正在彼方某個俱樂部吃著晚餐。你們叫了很多不同的食物，還讓老闆娘笑話，一直瞪著你們看。你笑說，老闆娘一定是不相信你們兩個削瘦身子如何能吞下整桌佳餚。

我突然覺得嫉妒。一種近乎蠻橫的嫉妒。那俱樂部是我們結伴探訪過的地方啊。我霎時像個天真的男孩，似乎只為某個下午與死黨找到了一處神秘遊玩地方，然後兩人在耀眼烈日下勾勾尾指認真許諾發誓：


「這將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噢，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個地方噢。」


而你終究帶了他去。當我在同一個時間在這裡為著一頓毫無意義的餐點狼狽張羅。



記得最後一次和你去那邊，是在個下雨的傍晚。那時我們已經不再是情人的關係了，卻彼此約定並相信可以成就一段美好的友誼。因為曾經走得如此貼近，知道對方都是好人，都不願在生活中失去對方。於是我們之間維持一種曖昧的親近，我仍然在忙碌空隙探訪你的城，你也會在空閑時到我的城度過假日時光。仍舊相聚，感受卻早已不如從前。那一次是我在假日時遠赴你的城。逛街後我們離開商場。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外稀疏幾人無奈地駐立，陰暗天色已釀成一場細雨。你就是在那時候，提議說，不如到附近的俱樂部吃晚餐。可是現在正下著雨啊， 我說，伸手到屋檐下感受滴下的冰涼。那就等到雨停吧，我們的默契相互對望成笑意。後來不知是誰先開始抵不住飢餓，再說服對方（另一人其實也快按捺不住了）冒雨啟程。你抹乾機車座位騎上，我如往常般坐在你身後，兩只手安穩地扶住機車後方的把手。

Dear H，分手後每一次讓你載我，我總是默默提醒自己要堅持不再抱著你的身子。即便要適應一些搖晃顛簸，我也不想再讓自己有意或無意和不屬於我的你碰觸。若你知道我的堅持，是不是又要莞爾搖頭一笑我的幼稚了？就好像這一刻若你知道蓋了電話後我難言的落寞，會不會，也只是淡淡一笑，不再因為我一些失措一些不捨而驚動你已經平靜許久的心情？



我草草選下想買的東西，零散的蔬果奄奄一息躺在籃子裡，我的腳步莫明變得沉重，於是趕緊付帳回家。決定為自己炒一碟米粉好了，簡單的材料，難度不太高。想來其實不止食物，一個人生活後很多堅持都逐漸得過且過了。在把蘿蔔刨成絲狀當兒，不知為何就想起那時你常為我準備的鮮蘿蔔汁；想起曾經在你家中吃你親手準備的晚餐；想起，我們一起去過的，如今你和另外一個他在享用美食的地方。

突然眼睛就紅了。要命，都還沒開始切洋蔥呢。



2004/2/11初稿
2004/7/24修改



圖：2003年初。澳洲悉尼The Rock。他也是在等待一個人陪他進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