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南方.城市起落 半自傳.... 也算生活的記憶抓取

69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很久沒見面，一年半左右。


　　離開之後一直沒有提筆寫過那陣子發生的事，也許湊巧，其實你走了之後我還會有意無意的去看板子上那幾天關於你的記載，朋友對你的感言，還有零碎片段的祝福，剪剪貼貼之後就又很容易想起。總覺得才沒過多久，對你的影像也一直停留在很久以前。

　　先說說我自己的近況吧，功課部分前陣子一團糟，像亂掉的毛線球，還沒理完又掉進雨天的泥地，那一陣子把自己耳朵和眼睛挖掉，回家後就躲進樹洞，用津唾把洞口層層封住，不過就算這樣，呆在那個幽閉的空間裡還是會一直發抖，發抖什麼。一些難以抗力的東西。一想到就像是一次拔掉所以有手指甲的痛覺，每一個細胞都足以喊出一聲哀嚎，集中起來震天價響。
　　
　　不過就過去了，兩三個月每天泡在馬福林裡度日，心態死亡卻又無法腐去，等待甦醒卻又走失靈魂，睜眼不是為了自己呼吸，某幾個時刻我都以為又走進了你一些，可到中途，卻又怯膽了起來。但有一著節點，那就是我想法
裡又接近了你一些，和你那陣子謎闇的甬道歲月。
　　
　　對你而言或許是灰黑的那段過程裡，我們永遠也猜不出那個原因的肇端是什麼，不過你又贏了一次，在和你一直的拉鋸裡，這次你終於遠遠拋開我的間斷攻勢，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地，回頭還給我一記痛苦的鬼臉。

　　不過真相確實已不重要，對我而言認知道這件事帶給我的影響，大過於了解事件背後的可能性，那就是往後我們聚會的時候，永遠你都不會再出現了不是。
　　


　　消息傳來的那天還在打工，趕去醫院的時候已是中午，心頭空蕩蕩，進病房看見你第一個念頭﹔活著的個體滯留一個禁錮的靈魂，走過去，握著你的手，拍拍你的臂膀，你的光芒只剩一縈綠火燭，比例縮的很小，像一個人住
在偌大老庭院裡，敲敲門很久才聽見你遙遠的應門聲，微小脆弱，我已為你就要往反方向跑了，過了許久才一聲吼，隔著虛空的軀殼裡喊出來，像從腸肚底層乾嘔出來的遙遠問候，印象中那是第一次那麼握緊你的手，隱藏的慌張都要陷進去肉裡。
　　
　　後來想起來，那好像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公祭的前一天晚上我們在田地裡搭起的臨時棚子裡守靈，整夜沒睡意，偶爾看著靈堂的照片發呆，看著你媽媽拿出來你以前整理的照片，然後喚起一些掩蓋在很深層的，很單純乾淨的記憶塵灰，一陣一陣波動﹔有時驚覺爐香似乎快燃盡了，瀰舊的檀香味道漸漸稀釋，於是驚慌的又倒了一匙下去，舖在上層慢慢熱度染開一抹暈黑，像覆蓋一層又一層乾枯的思念，沒有意識，只是希望這樣的時空裡檀香可以一直靜靜的燒下去。

　　晚冬晨光較遲，那天又是壓著氾濫的濃雲，泛白的天際邊，沾著棉絮的褐灰。中間還起了些小霧，至於那段時間到公祭間是如何，那段記憶刷的慘白﹔只是想起零碎的慌張破片哀傷扎滿手臂，甩都甩不掉的。



　　拿起香的時候很多記憶突然湧現，乾涸的地表地底的苦澀滷水突然溢出，洪水般漫高，無助的看著自己被冰冷的水淹至頭肩，然後滅頂，眼睛裡頭灌進灼熱的悲傷﹔想起你走的那天凌晨我在工作地方的街道上嚎啕大哭，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想起在你家裡你請我喝不怎樣的飲料，三個人木偶般呆坐在電視前﹔想起背著沉重的背包在山裡闖蕩的日子，我跟H偷偷和你比賽速度的過程﹔想起剛是新生懵懂青澀的淡淡記憶，和你同組共事的爭吵玩笑，還有你
在活動結束後寫給我的鼓勵評語，隔著不茍言笑的外表底下洩漏出來的真誠。插下香的時候不敢看你一眼，仰頭倉惶逃回座位，路和人已經模糊。
　
　　走到河堤上你小妹的哭聲撕天裂地的傳來，搖晃飄過田埂，往河堤上緩慢撞擊，散去﹔只是我們聽起來轟隆轟隆的，心情被堆土機輾軋過，記憶破裂橫流，一無復止。冥紙灰揚的高高，然後被亂風刮去。

　　車隊遠去的時候，那就只一杯水酒。明瞭這終究是一個結束，盒蓋翻上﹔心頭乾淨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