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eld.work.Malawi 田野.工作.馬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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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安教會宣教團之中的每一個人，或多或少存有幫助的心才來到這個地方，但是，雖不是全部，在這團體之中，我看到有些人對非洲人/黑人/馬拉威人的鄙視。例如，之前提到黑人氣味的事。我覺得鄙視的重點不在於事情的本身，而在於當事人表現出的神情、態度。當聞到「黑人味」(姑且如此簡稱)的同時，討厭這味道是很自然的事，但是我排斥某些人表現出的鄙夷的、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態度。

我覺得針對馬拉威人的效率這件事也是一樣。之前我已提過，這問題一直困擾著我。在此之前讀過＜時間地圖＞，其中描述西非人的時間觀，因此我對所謂「沒效率」這件事是能夠尊重的；「時間就是金錢」也不過是一種價值觀，無所謂孰優孰劣。但是困難之處在於，我是想了解這世界上的苦難，開啟知道是否能做什麼的可能性，才做這一切的。我來馬拉威，是因為我想親身體驗非洲，體驗非洲又是為了我不知道這世界為什麼這麼不平等。說穿了，就是我想「幫」他們(但是我不喜歡用這個字眼；我覺得這字眼本身存在一種優越感)。如果他們趕不上外界的經濟效率，他們永遠受打壓。我相信經濟與權力是息息相關的。如果是這樣，我怎能支持他們維持原來的生活模式、價值觀呢?這個衝突困擾著我，因此我很注意觀察「效率」的事。首先，是大家的反應，對我來說，我不能說我很享受他們在我們眼中的沒效率；但是，我絕不會用鄙夷的眼光面對這件事。再來，是「刻板印象」的問題：馬拉威人究竟是真的這麼沒效率嗎?

在馬拉威，做什麼事常常都要等，例如，上菜、約人、飛機起飛時間、工作遲到。在我週遭的(台灣)人常說，非洲人很沒效率，或是很沒時間觀念。我覺得很有趣的一點是，大家是抱著幫助非洲人的同情心來的，但是又常常嫌他們的生活習慣。我這樣問，同時也在反問自己:如果你覺得他們就很沒效率、工作不努力等等，那他們窮應該是活該，你為什麼要來幫他們呢?還是說，你覺得自己比較厲害，所以要來「幫」他們?這種想法隱含著自大。

文章標題這五個字，來自於此趟最令我厭惡的嘴臉。應該說，是那一次的神情和語調。這天，這位為神工作的人(我要說，他絕不是大安教會的人)，因某件事找到了櫃檯。Capital Hotel是里隆威最好的旅館，但是感覺上接待人員有時會為了一點不太複雜的事，就手忙腳亂(其實他們不忙也不亂><……總之就是難以應付)。櫃檯沒能很立即地應付這位客人，這個人不耐煩、未正視對方地，用中文隨口說了一句:「馬拉威效率!」，清楚、明白，其聲量絕不是兩人交談的大小。幹，你有種用英文說啊!用人聽不懂的話罵這麼大聲是什麼意思?還虧你來了這麼多次，奉勸你永遠都別想當牧師。我不懂耶穌，但我覺得你為神工作這麼久，你褻瀆了祂!如果有一天你不巧看到此文，要對號入座，請自便，指名道姓我想就不用了。這張鄙視的眼神和口氣，我會永遠記得。

在馬拉威，以下的經驗告訴我們，馬拉威人很沒有時間觀念、做是沒效率、或是工作不勤奮：
1.醫療團的藥師告訴我們，如果不盯得緊一點，員工會姍姍來遲。病人也最好不要再星期天生病，因為在姆祖祖中央醫院會找不到醫生。2.我們兩次跟當地的退休校長Maguagua約時間，Maguagua沒出現，偏偏我們又聯絡不上他。3.當我們在醫院幫忙時，原本的負責人就開始鬆懈，甚至聊天、不見了。4.在馬拉威的餐廳點餐，上菜都非常慢。有一次，醫療團團員帶我們去吃姆祖祖唯一的家「速食店」。我們點了漢堡薯條等，我猜等了應該有20分鐘吧。不過，說真的我覺得它吃起來比麥當勞好吃一百倍。平時我們在外面點餐，出菜的速度就跟這家速食店差不多。

我仔細地一一檢視了這些經驗。對於第1點，我不了解，所以也無可反駁。第2點我也無理由可以反駁，但我可以接受。第3點，其時我不是這麼有把握，因為雖不能證明他們還是同樣地辛勤，但是也還不足以證明他們在偷懶。第4點，有一次我們住Khata Bay洋人開設的Guest House，第二天下水前也是要先點早餐，因為上菜也要等一個鐘頭；即便老闆是洋人。Jerry說，你點完菜之後，他們從馬鈴薯皮開始削!!!這倒是給了我一個點：是不是因為他們缺乏貯存設備？？我想到在布萊松家，當平常人都燒柴煮飯的時候，他有一台電爐。當他已經有電爐的時候，後來還是因為沒付/付不起電費，電爐晾在那邊，還是在院子裡燒柴煮飯。我就想到那家速食店:是不是因為他們用不起保溫器具?是不是沒有冰箱？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再加上餐廳上門的顧客不多，事先處理好的食材容易壞，那絕對要等顧客點菜才開始削馬鈴薯皮了！！另一次我們去巡迴醫療，在路上吃中餐，免不了還是從菜單上點了馬拉威國唯三的飲料：可口可樂/芬達/Soba，只見店小二立刻在我們眼前，跑到對面的飲料攤買了我們點的那幾瓶汽水(也沒有多買喔！！)，就這樣直接把冰涼的汽水送到我們桌上。好個飲料代售服務啊！我猜，他們沒有冰箱吧。即將離開馬發威時，我們去找了Maguagua，憑藉他淵博的知識，請他邊為我們講解姆祖祖和馬拉威的歷史、文化，邊帶我們實地走路繞姆祖祖一圈。中餐時刻我們當然不放過請他帶我們去吃東西的機會。我們進入了市場內的一家小吃店，其規模就如同台灣市場內開設的麵攤。三分鐘上菜！他的配菜都是事先煮好一堆放在那邊，米飯和Nsima一大桶還熱騰騰的，只要主菜再弄一下即可。這一招跟台灣快餐店差不多。冰涼的飲料，當然還是到隔壁去買囉！
(圖:上菜非常慢的”速食”店)

也許有時候，我們眼中馬拉威人的沒有時間觀念，是在現實環境下造成的，而不是馬拉威人個性、價值觀的問題。在上菜的問題上，真的花了我很多心思。我常常覺得我好像在想各種可能性為馬拉威人解釋？這樣試圖去證明一個刻板印象，真的很累……何況，就算我證明了其中的一項，其他的呢？
其實他們是不是這麼沒效率，一點也不重要。時間觀是無所謂優劣的；即便已經信奉效率的概念，也不能就此認為自己的信念是對的、看不起對方。何況看不起對方的時候，刻板印象能夠更加深成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