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攝影:黃柏榮
讀大學時,與她泰半在半晚夜色,似若巧合的相遇,相偕到社辦倚窗望夜,聊天說地論彼此。她自認天生反骨,常常發出不平之鳴,我對於她點菸的模樣感到很陌生,像是一個陌生的靈魂裝進了我認識的軀體。菸草燃逝,伴隨她吐出的煙霧,夾雜控訴世界的激憤言語,她刻意用吸菸的方式,向世界展現叛逆的姿態。我靜靜觀賞她的姿態,半晌不語。
她遞上一根菸,要我抽。我囫圇吸一口,便咳個不停,她搖頭,搶過我手上的菸將它捻熄,像是認為我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子。不知何故,我著迷於她劃過火柴時,臉上映著橘紅色的光,率性的甩手將火熄滅的動作。我們之間隔著一道煙霧,不是那麼透徹,卻又伸手可及,但沒突破彼此的關係。
從軍期間,我難以融入部隊文化。我觀察到,吸菸者的群聚現象,讓不吸菸的我更難以融入團體。有一次站夜哨,一位學長再次遞給我菸,他教我將菸捏在食指與拇指間,用手掌擋住菸頭的火光,以免被查哨官發現。四下無人的郊外,星星之火都足以被五十公尺外的查哨官發現。他教我抿著嘴,用嘴巴吸氣,頓時,尼古丁滑入肺裡,頭腦又輕又暈,整個思路忽然通暢。
從那時起,我成了吸菸的群聚者之一,我融入了團體,不再受到排擠。點菸成了我的社交手段。有一回抽菸,我說吐出的煙成了我的思想,煙霧取代言語四處飄散,傳遞了我的思想。朋友笑稱,抽菸就抽菸,哪裡來的這麼多道理。
養成抽菸的習慣後,回頭去找那個她,她詫異我的轉變,但是不知道我的菸正是為了她而點燃。隔在我們之間的煙霧,已經拉近我們的心。多年後,我的菸癮愈發嚴重,反倒她早已戒斷,當初我為了她點菸,卻無法為了她戒菸。
又過了很多年,雖然我已經戒菸,偶爾仍會突然想念起當初她劃亮火柴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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