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問甘蔗是那一科的植物,相信有許多人一定擰頭搔髮想個半天,或者就如同我曾經問過學生,馬鈴薯是屬於那一科,有位學生即刻大聲地回答說:
“我知道,馬鈴薯是和番薯都是番薯科植物”
看倌們!差一點沒把我給昏倒了!
左列的相片中是野生的甘蔗.
首先說明,這個地球上沒有「番薯科」這一科的植物學名,倒是有「薯蕷科」;例如我們常吃的山藥(俗名懷山)或者有一種叫做裡白葉薯蕷(俗名朱巄),是一種早期原住民朋友食用其地下根以及做為褚紅色的染料植物,上述這兩種植物是薯蕷科也非我那學生說的「番薯科」。
其二;馬鈴薯和番薯(為尊重我們的原住民朋友,以下都稱地瓜)在分類上是八竿子打不在一起的植物,馬鈴薯是茄科植物,它和我們常食用的茄子、辣椒、或者野地裡的龍葵「黑子仔菜」都屬茄科家族,只是茄子、辣椒、龍葵等,人類是吃它們的果實,而馬鈴薯我們吃的是地下根莖。
其三;地瓜是旋花科植物,和我們夏天常吃的空心菜(俗名蕹菜)、以及路邊野花牽牛或者海濱植物馬鞍藤都屬同一科,目前時令已經進入寒露節氣(國曆10月8日),我想到一句台灣民間俗諺要供讀者參考;
“秋茄白露蕹,卡毒過飯匙槍”
秋茄是指中秋節過後的茄子,白露蕹(國曆9月8日)是指白露過後的空心菜,所帶有的植物毒性比眼鏡蛇還毒。當然這是先民從唐山閩南帶來的庶民生活經驗,所謂一年的24節氣也是以中國大陸的氣候變化來訂定的,並且這些節氣是以太陽在黃道面上的運行做為觀察基準,因而24節氣是以陽曆來計曆非所謂的陰曆(農曆)也,記住囉!不過,茄科植物或者馬鈴薯確實是含有植物毒蛋白,只有加熱後才能破壞它們的毒性,請勿生食上述的這些植物,如果吃了真的會腹痛如絞或者輕一點讓您拉肚子!
我那位學生一次就回答錯了兩個問題,不過這沒關係。做老師的人都很喜歡這種勇於回答問題的學生。
本文的標題是-「甘蔗;再見!阿鳳」
甘蔗是禾本科(Gramineae)植物,甘蔗Saccharum sinensis RoxB,拉丁學名「Saccharum」是指糖或甜的意思,「Sinensis」即中國,意指甘蔗是原產於中國。甘蔗和茶葉同屬台灣過去殖民時代最重要的經濟作物,如果從"民以食為天"而"食"是指廣意的經濟生活,那麼甘蔗與台灣的命運發展是一頁難以言盡的歷史故事了,它有許多向度可談,我想以另外的篇幅來談這嚴肅的主題.這一篇談的只是個人起於甘蔗的往事回憶.
在過去的許多年,每當看見甘蔗的時候總會讓我想起一位漂亮、身材姣好、微笑很靦腆、很害羞的南部女孩(當年她19歲),她的名字叫阿鳳。
阿鳳是我服役時,在高雄燕巢空降部隊鳳雄營區旁一家雜貨店的老闆娘的妹妹,她住在姊夫家幫忙店裡的生意。那時候(1982 - 1983)我任預官步兵少尉排長,在鳳雄營區帶領60人左右的弟兄從事營區改建的圍牆工程人稱「圍牆仔排長」,那可是每天夙以夜繼地辛勤工作,為的是不讓我們的好長官 副旅長蘇維鈞上校在上級面前漏氣。因而我每天都守在圍牆的工地,經常有機會看到在看店的阿鳳。我第一次看見阿鳳簡直驚為天人,阿鳳人如其名有一對美麗的鳳眼,而簡潔素雅的連身裙子掩不住她婀娜多姿的體態,即便當年面對女孩時會害羞的我,也在無法抵擋阿鳳迷人風采而主動想盡各種理由去買她們家東西。(只是我每次去雜貨店時都是一副很酷很酷的模樣)
“阿鳳,我要一瓶汽水”- 很客氣地,阿鳳給了我一罐黑松沙士說:
“排長,這個比較退火氣”
“阿鳳,我要一包菸”- 有一些些驚訝的阿鳳說:
“林排,你也有抽煙哦….”(哇!阿鳳知道我姓什麼了)
“阿鳳,我要一包針線”阿鳳拿了針線給我,頭低低地說道:
“林排,如果衣服要縫補就拿來這裡,我請姊姊幫你。”- 看倌們,我開始有希望了!
“阿鳳,我要買100塊錢檳榔”- 阿鳳睜大著眼看我然後說道:
“你不要吃檳榔啦,我不想賣檳榔給你”看倌們,那一天我陪著弟兄做工時,整天可都吹著口哨!!!
“沒有啦! 是阿兵哥要求我當排長的人要給他們一點慰勞我才買的。”我回答。
其實,我大可要我的弟兄們自己去買,我出資請客就行了。只是,每天看看阿鳳在那辛苦做工、數著饅頭的日子對我是件愉快且充滿希望感覺的一件事。
人家說,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我要說,阿鳳絕非是如此心態下的邂逅,阿鳳真是漂亮、善良、又善體人意的女孩。
這些蛛絲馬跡看在阿兵哥眼裡,很快地消息就在那個當兵無聊,總喜歡有一些馬路新聞(當年我們沒有所謂「八卦」這玩意兒)的營區傳開了,連我們所敬重的蘇 副旅長碰到我都說:”林排,不能欺負人家女孩子哟…”
“報告副旅長,我沒有也不會!”,我向副旅長的回答是個事實。
這樣的日子過了約莫一個月,終於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約會的日子到來!
那一個星期天我和阿鳳來到高雄愛河的地下街(已經拆除),一路阿鳳總是帶著微笑看著我蚵仔煎、當歸鴨、筒仔米糕、臭豆腐一攤一攤吃下來,在我吃得滿足到不行之後,阿鳳還問說”想要吃別的嗎?我請你…。”
之後我請阿鳳來到愛河邊的高雄戲院(也已拆除)觀賞兩片30元的老電影,其實說看電影是胡說八道,我這記憶力一流超強的傢伙,那一天的電影內容演啥我是連個標點符號也沒放進腦袋瓜,只想著一件事 - 怎麼去牽阿鳳的手!
在那烏漆抹黑的戲院裡待了近四個鐘頭,天可明鑒!我連阿鳳的手指頭都沒去碰。
出了戲院之後,我們就漫步在當時其臭無比的愛河畔,我實在忍不住了!我將阿鳳的小手握住,然後………。
老天!怎麼像接觸到一張極粗糙的砂紙。阿鳳在我內心驚呼的同時也抽回她的手。
在河邊幽暗的燈光下阿鳳展示她的手說道:
“我的家在路竹,還沒到姊姊家幫忙之前,我在家裡每天從早到晚都在削甘蔗,因為我們家甘蔗汁的生意很好…..。”
阿鳳讓我看她的手,如果不看手掌那真的是纖細而美麗的手,她的手掌佈滿無數的裂紋,並且每一條裂紋都被黑甘蔗的表皮色素滲入了!
“阿鳳,我很尊敬妳這雙手!”那一刻我心裡不存一絲絲羅曼蒂克的情緻,我的心情是尊敬一位認命又認真工作的女孩,那一個夜晚我只向阿鳳說我尊敬她的手這句話,我就帶著阿鳳回燕巢。
之後的一、二個月,和阿鳳都沒有再約會,其實我很想約她只是我不知為何都沒開口,我和阿鳳還是每天見面而阿鳳總是在見到我的瞬間嫣然一笑,阿鳳的笑臉我一生都不會忘掉!
有一天阿鳳的姊姊邀請我到她們家吃中飯,她說:
“林排,今天我爸爸從路竹來看阿鳳,我要請你來吃個便菜飯。”
那一餐飯我和阿鳳的父親,一位很殷實很親切的南部鄉下歐幾桑談得很愉快,而阿鳳只是一直低著頭吃飯,也沒見她挾菜。飯後歐幾桑邀我到對面的嘉誠國小聊天,歐幾桑開口說道:
“林排長,阿鳳的姊姊將你和阿鳳的事情都告訴我了,我今天特地來看看你,看得出來你是一表人才的少年家,坦白說我真的歡喜阿鳳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問過阿鳳,阿鳳也說你從沒有過失去禮數的要求或舉動,我相信你是個男子漢君子,不過,我們都姓林,這一點你要三思,將來生的孩子恐怕不好…..。”
那時刻我沒有回什麼話,只說:
“歐幾桑,您的意思我瞭解,請您放心! 我一定是個君子”
那天之後,我一直避免出現在阿鳳面前,而我們圍牆的工程也逐漸進入尾聲。
有一天看守圍牆缺口的衛兵跑來向我報告(那一週我正好是值星官)
“報告排長,阿鳳在圍牆外說要找你”
我躇躅了一下向衛兵說:
“你去跟阿鳳說我人發燒在睡覺。”
過了大概一小時之後,已經換了班的另一位衛兵弟兄手上提了一只Hanger(小提鍋)來向我說:
“排長,阿鳳說你發燒了,這是給你的豬肝湯。”
啊!阿鳳呀,何以妳是如此專情又善良的女孩,妳父親的一席話讓我也考慮了許多現實的個人考量而不再叨擾,足見我並非妳的好歸宿。阿鳳;我心裡說了許多次許多次的I am sorry!
這林排豬肝湯的八卦當然很快即傳遍了鳳雄營區,我還是沒去找阿鳳。
後來,在我退伍的前兩天,我依軍中慣例要請弟兄們抽退伍菸,我想到阿鳳那裡買我的退伍菸,順便向阿鳳道別。

當我來到雜貨店,那天我看見是阿鳳的姊姊在看店而不見阿鳳,心裡有些愁悵地向她姊姊說我要買幾條的退伍菸,阿鳳的姊姊一聽我是要買退伍菸,馬上拉大嗓門呼叫阿鳳:
“阿鳳啊;林排來買退伍菸,伊嘪退伍….。”
阿鳳當下就出現在我的面前,而這一次她臉上沒有嫣然笑容!
“阿鳳,我後天就退伍,我要回北部了,今天特地來向妳說再見。”我說
我看見阿鳳的淚珠泊泊地在眼框中打轉,而我轉了身,拖著我滿身歉意的身影消失在夜暗裡 I am sorry! I am sorry! 阿鳳。
之後好多年,每次我看到甘蔗,阿鳳的臉龐和阿鳳的手就會浮現我的眼前。
(看倌們,我年輕時候還算英挺吧?)
後記:
有一年我帶著妻小開車去南部一遊,我告訴妻,阿鳳的往事並且帶著妻和女兒回到阿鳳姊姊開設的雜貨店,時隔十五、六年阿鳳的姊姊還認得我。
“林排,我們阿鳳嫁在彌陀(也在高雄縣),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媽了。”
我很高興聽到阿鳳和我一樣,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
當我在再進到嘉誠國小,許多往事隨即浮現,學校兩旁一望無際的甘蔗讓我想到第一天下部隊報到,營長在見過面之後向我們同梯報到的一群預官說道:
“好好幹,等營區外面的甘蔗田要收割的時候,你們就可以退伍啦。”
從那一天開始我真的每次看到那一片甘蔗田總誠摯地拜託它們快快長大,我從未如此殷殷期盼過一種植物要快快長大!(甘蔗是兩年一收的作物)
我還記得有一天早上,我的好友三元拖著疲憊的身影、且滿臉鬍渣一身全副武裝闖進我的連隊,一見面就說:
“同學(預官同梯也稱同學),我演習經過你們營區,現在部隊在你們營外的嘉誠國小休息,我肚子好餓,幫我弄一些吃的和牛奶。”
寫這一篇談到鳳雄營區,除了想到和三元的往事也惦念著當年我們一同在傘兵部隊服役的預官同梯同學,鴻鳴、阿達、乃誠、仕鵬、俊凱、宏聰等等,人名實在無法一一想起,而往事如煙………….!
p.s 本文所提及的植物請參見我的相簿 - “再見!阿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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