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益在《用書寫解放自然》中對他認為台灣最重要的自然生態作家劉克襄提出了很基本的批評,不是用他慣常以自然知識準確度高低的批評方式來批評(這或許因為劉克襄沒有這個方面的問題),而是認為劉克襄到後來的著作中逐漸失去了在自然寫作中的詩性特質,所以對他的前輩有所期待。
我因為週六和週日分別參與了皆有劉克襄解說的步行活動。ㄧ個是在楊梅的南園,另ㄧ個則是在陽明山的天母古道。我大致可以感受到幾個回答吳先生的點。
當一個具有全方位性質的自然寫作者出現時,他所教育的對象是千奇百怪的。如到南園,他所面臨的是一群社經條件不錯,但卻對自然的想像過份人工化的一群(如同南園一類園林對自然的整理與鑑賞方式)。而到陽明山由文化局與南村落舉辦的漫遊活動,他面對的則是野遊興趣頗高的年輕族群。我想劉克襄定義演講情境的能力,多來自於他大隱於市而不藏的通儒基本功。
第一:面對不同的讀者群
在南園,他別開生面地將演講場合搬到大樹下石桌上(之前都是在琴德堂內室舉辦),原本以【萌動的山林之美】為題的演講,卻變成了《失落的蔬果》之主題,強調出在都城生鮮賣場之外的野菜之甘苦談。有一種一反品味化、美學化演講模式的實踐,帶領穿皮鞋、高跟鞋的讀者走在草地、小丘上,拔起野草指認為可食的小菜,讓食性早以成慣的都市人不時嘖嘖稱奇。
在陽明山,他則循讀者的脾胃,深入指出隱逸且鮮為人知的傳奇,藉由七星山、紗帽山上的山葬故事一說,拉出從台北大稻埕到陽明山的中軸線結構假說,引導出我們對天母古道做為先祖們初遊或跋涉陽明山的想像圖譜,乃至於在推論出民初台、日詩人林明月、中村櫻溪巡天母古道上山的可能性。因為他知道這是天母文化局辦的活動,所以有意識地引介歷史與人文脈絡,相當引人入勝。
第二:詩的使用方式
在水道平路轉彎處,他雖朗誦了日治女詩人林明月的詩,作為待會兒讀行者推理、指認場景的史料,但那首詩本身實在沒有太多詩情,似乎只能供後世去踏查這些詩中場景還存在與否的資料。這樣一來,我就將愈發好奇劉克襄最新出的詩集《巡山》,究竟讓詩多說出了什麼?
因為似乎,這些早期詩人的文字總有力有未逮之處,我們能感受的詩情畫意仍然是由身體感受所得,而這也是親自親近大自然最難得的地方,文字之實尚不及自然之美。劉克襄似乎深深知道這一點,於是放手讓讀者自己受熱、攀爬、體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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