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星期一，為了有個新的開始，決定不再對小羊惡言相向，任何狀況都溫柔以待。
晚餐吃的是冰箱裡的舊貨出清：把冷凍庫的牛肉、下層的馬鈴薯、保鮮膜裡的半顆洋蔥，通通切碎炒一下，加一點上次大採購來的蕃茄義大利麵醬，蓋上鍋蓋燉50分鐘，中間再洗米煮飯，預計80分鐘後就可以開動。
才進行到切蕃茄時，小羊就忍耐不住了。
「媽媽，我要吃蘋，果。」小羊指著砧板上被我切碎的洋蔥說。
「那不是蘋果，是洋，蔥。」我微笑著對她說。
「媽咪，我想吃蘋果。」她斜斜倚門邊，手垂在身旁無聊地擺動，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我知道了。
洗淨沾著洋蔥蒜末的手，速速切了一顆蘋果，跟她分著吃。
趁著她拿著蘋果片慢慢啃的時候回到廚房。30分鐘已經過去了。
小羊下了飯桌，還是在廚房邊流連忘返。
「媽媽，我的臉，被蟲蟲咬了。我想，擦藥藥。」她小手抓著臉臉，是上午我已經替她擦過藥的腫包。昨夜蚊子咬的。
望了她一眼。「好。不要抓。等一下媽媽煮完飯，幫你擦藥藥。」冒煙的炒菜鍋已經過熱，把一把碎蕃茄丟進去，高溫的鍋子「滋」一聲冒煙，小羊拍拍胸口，哭著說：「我怕怕。」
仔細看她的臉，沒有眼淚，眉毛鼻子皺在一起，是裝的。
「不怕，媽媽在這裡。」
她抱著娃娃凝視著我。
接下來的10分鐘異常平靜，突然之間我有些心生懷疑，回頭往客廳望一眼，小女孩專心騎著腳踏車，前面載著名叫「露露」的驢子，嘴裡還唸著一些話：「我幫你上來好不好…不要哇 ? 算了…。」
我的嘴角不自禁微笑起來。我的2歲小女孩，騎著小腳踏車跟驢子玩家家酒，多麼可愛。
過了一會兒，「媽咪，我要尿尿。」她拉著褲子來到我面前。
尿尿 ? 這是一級緊急事件，要好好處理。
趕快丟了手裡削了一半皮的馬鈴薯，奔到浴室拿出晾在浴缸上的小馬桶放在地上，「媽媽幫你脫褲褲。」我向她作一個「過來」的手勢。
她微微一笑，向我奔來，「媽咪…」抱著我。
「媽咪幫你脫褲褲。」她卻閃過我伸向她的腰際的手，後退2步，向我咧著嘴笑。
又來了。「小羊，你如果不尿尿，媽媽要去煮飯了。」
二話不說，我決定回到馬鈴薯，靈活的小羊卻一把摟住正要起身的我：「我想看書。」
望著她，深呼吸。慢慢壓下欲發作的情緒。
哪家父母會拒絕孩子看書的要求呢 ? 多半是求之不得的。但我的小羊有點特別，坐在故事書前面，可以聽2小時的書也不厭倦，但是「講」2小時的故事卻是母親體能的操練，因此不得已的時候，必須限制她聽故事的要求。
花了一分鐘評估一下，爐上燉著加滿水的蕃茄牛肉醬，一時之間不需擔心燒焦，馬鈴薯晚一點加進鍋裡也無妨。
「好。只能講一本書喔。講完一本書，媽媽就要去煮飯飯囉。」我微笑著先跟她說好。
「好 !」她肯定了我的約定。
她成功地牽著我，誘拐到她的天地裏，這裡是她的地盤，地上鋪著軟軟橡膠墊，兩面書牆與一張沙發圍著這區域，還有她的玩具。
我們在丟了一地的故事書中坐下，她拿起一本「The Zoo」遞給我，「我很喜歡看這一本。」她無邪地笑著說。
講一個故事對我而言是無害的。熟練地講完了，書本緩緩闔起的下一秒，她卻迅速彎腰，撿起旁邊另一本書：「我想看這一本。」
她已經厲害到這個地步，就是撿另一本書時，小屁股必定還黏在我的大腿上，一隻手撐著我的膝蓋以保持平衡，另一隻手把書本勾過來。
我輕輕推了她一下，「媽媽說過喔，只看一本書。」說著，推開她欲站起來。
輕輕的力氣還推不動她呢。她馬上扔了手中的書，回頭一手攬住我，屁股仍黏著我的腿，另一手拉過剛剛才看完的書來：「還沒看完。」
我對她板起臉，「小，羊。媽咪說過…」
不等我說完，她就哭喪著臉打斷我：「媽咪…不要罵我。」眉毛鼻子又皺在一團。
聞到一絲焦味，我站起來奔向廚房，掀開鍋蓋趕緊攪一攪。
馬鈴薯該下鍋了。
已削皮的一圈已經氧化成咖啡色，馬鈴薯成了「班馬」鈴薯。
小羊站在廚房門框邊，繼續可憐地唸著：「我、不、喜、歡媽咪生氣。」
她最近喜歡用這一招。因為，當她第一次掉著眼淚由衷地說「我不喜歡媽咪生氣」時，我曾是多麼心疼地擁她入懷。
我不理會她的可憐，狠著心只管削馬鈴薯，一心想著7點鐘開飯，八點洗澡，九點讓她上床睡覺。
「媽咪我要幫忙削。」突然她轉為興奮，伸開雙手像小猴子般跳躍著。
她要幫忙削馬鈴薯皮。
蒙特梭利認為：幼兒需要學習的環境，大人不應當扼殺幼兒的工作權。
我猶豫了3秒。就這麼3秒，我又輸了。
她幫忙削了3片皮之後，我才努力收回我的趕工削皮權，快快把馬鈴薯送入蕃茄與牛肉裏。
「媽咪我要尿尿。」她拉著褲子再度跑過來。
幫她脫了褲褲，她坐在馬桶上：「媽咪，陪我。」我蹲在她旁邊，撥撥她的髮絲，忍不住親吻她有著細細絨毛的耳際，「媽咪如果不煮飯，小羊跟媽咪就沒有東西可以吃喔。」
尿尿完畢，要幫她套上褲褲，她又是往後退一步，光著屁股跨上她的腳踏車，還得意地俯瞰著蹲在地上的我。
決定不和她磨下去，將褲子放在地上，轉頭向我的瓦斯爐走去。
身後又響起她的哭音：「我，要，穿，褲褲。」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