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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丸仔咧開講的時，阿雲姊行過來，笑笑仔講，「紅目有仔鬥鬧熱。」

鬥鬧熱，我當然知影，毋過，紅目有仔？這个詞，阮媽媽講過，可比「這个人講這款話，誠紅目有。」意思應當是奇怪、莫名其妙。

小丸仔講毋是，紅目有是一个人。

後來，阿雲姊講伊欲轉去的時，我就按呢講，「紅目有仔，再見。」

伊哧一聲笑出來，講，「毋是按呢啦。」

伊的笑足古錐，九十歲矣，逐遍來上畫圖課，穿插整齊，頭毛也吹甲真媠。上予人呵咾的是，伊總是笑微微。老師講伊畫的厝敢若欲倒去，伊笑，「著喔，起了無好勢。」講伊用的色水真特別，伊講，「啊就烏白畫啊。」自信，心適；老師愛和伊講耍笑。

伊人無懸（高），毋過，不管坐抑是徛，攏真thîng（挺）。一遍看我翹跤，共我拍一下，講，「坐予直，毋通翹跤，龍骨（脊椎）才袂歪去。」

伊的面肉白閣幼，講話、動作也有以前日本人的溫柔氣質，敢若本來就是好額人出身。其實毋是，伊是做田人的新婦仔（養女），好咧養爸有予伊讀幾年冊，日文/語寫、讀、講攏無問題；後來看彼位養兄愛跋筊（賭博），伊看毋是勢，叫後頭厝來談判，才予伊轉去，嫁予別人。

伊嫁去大家庭，粗的、幼的工課攏愛做，煮二三十人大口灶的飯菜是小可仔代誌；所以，有少年的同學請教伊炊粿、縛肉粽、熗油飯、滷炕肉，伊攏真歡喜，叫人簿仔提起來記；伊一步一步教。

新學期設LINE群組的時，班長有要求逐家莫傳一寡有的無的；結果阿雲姊開始不時佇群組出現，講的和畫圖並無關係。有人共班長反應，伊苦笑，「老大人，歹勢共伊阻擋。」確實，這个年紀猶有這種心情，真難得。好佳哉，伊分享各種訊息和知識，毋是傳「長輩圖」。看伊遐爾（hiah-nī，那麼）有氣力、遐爾閒，我猶是有一點仔懷疑，問伊彼敢是伊家己操作的？「著啊。」你傳的家己攏有讀過？「有啊。」你是按怎拍字？「手寫啊。」

我有的朋友比我較少年，袂曉用電腦，無LINE，也袂曉用手機仔翕相，我才會懷疑這位大姊用3C產品的能力。想著我看手機面頂幾條仔新聞，就頭痛目花；所以共伊講，「你目睭真好。」「開過白內障啊。」伊聲音輕快，敢若世間事攏有法度解決。

慢慢我才了解，伊自少年就真肯學，到五十外歲的時，日時顧孫，暗時猶去讀補校，共華語學起來。兩年後畢業，kan-na（只）伊和另外一个同窗繼續讀初中。伊也bat（曾）去民眾服務處學英語。這款個性，自然綴（tuè，跟）會著時代。聽講伊也真gâu（擅）理財，「烏矸仔貯豆油，看袂出」，我對伊愈欽佩。

 

轉去厝，我就去網路揣「紅目有仔鬥鬧熱」的講法。

面頂講，紅目有仔是一个名叫做有仔、目睭不時紅紅的人；伊閒仙仙，莊內人兜（tau，家）有紅白喜事，抑是寺廟做法事、搬戲，伊就去鬥跤手，做雜差仔。毋過，毋是伶俐的人，有時纏跤絆手；所以人講伊「kan-na來鬥鬧熱」。後來，囡仔鬥做代誌，做無啥，人也講，「紅目有仔鬥鬧熱。」

  原來「紅目有仔」正經是一个人；阿雲姊來和阮開講，講鬥鬧熱無毋著，但是共伊叫做紅目有仔，實在真「紅目有」，莫怪伊會笑出來！

後面這个「紅目有」是形容詞；我問過大姊，伊講我的記憶無錯，媽媽就是用這个詞來表示奇怪、譀的意思。

2019.6月號《文訊》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