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心齋隨筆】 鑄心齋主人閒散駐足之地。 文分六類：【感時】針砭時事；【抒懷】自視自審；【紀人】臨寫描摹；【晾書】周遊經典﹔【述異】行旅紀遊﹔【戀物】齋主敗家心得報告也。

204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當一篇文章用「妳」作開頭，身為讀者的妳總要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放到文章裡，去跟那個「妳」作一番比較伸量，彷彿只有這樣做才算盡了作讀者的義務－像善妒的女子偶然在丈夫的西裝上發現一莖長髮，立刻揣摩起長髮主人的音容笑貌，即使那樣一點都不真實。
相對於一般人較感興趣的衣櫃、梳妝台與廚房，我更愛在妳的書架前流連，倒不是對妳的身體不感興趣，而是此刻挖掘妳腦袋裡裝的東西更讓我覺得有挑戰性。
書架是一般大賣場賣的那種木製書架，但簡潔的設計仍然透露妳的好品味；書的排列顯示著妳的習慣－愛好整潔但不是有潔癖的那種，可以看出有一段時間妳試圖將它們依照作者、類型、高矮甚或我不知道的規則排列，所以某幾個區塊呈現出獨特的紋理；而終究妳是放棄了，大部分的區塊都是按照它們被買來的時間排列，但又不是那麼整齊。
妳應該有一次同時閱讀好幾本書的習慣吧？靠近妳伸手可及的高度那個區塊的書不是夾著一張書籤，就是折起一角書頁，甚或一張廣告傳單或是繳費單；妳顯然愛一邊撥弄著頭髮一邊閱讀，書夜裡常常可以發現幾莖青絲，可以想像沐浴後的夜裡，如儀式般的細心塗抹乳液後，妳豎起枕頭，開始進入文字裡的探索。其實妳並不如外表看起來般的賢慧呢，除了書架，床頭甚或浴室也會留著幾本不及收拾的書，像不小心從妳身上跌落的小首飾般在黑暗中閃著微光。
妳的書架寫著妳生命歷程的心境變化。幾本羅曼史加上席慕容、三毛描繪出青澀的國中時期，那些歌詠浪漫、青春、鄉愁、流浪的文字有沒有讓你對流浪有了浪漫的憧憬？即使到了現在妳都還搞不懂出境/入境的手續；厚重的世界名著堆疊出妳的高中時期，文學少女的夢想還延續著呀？即使是那時明明聯考的壓力讓你都忘了今夕是何夕；當然，妳不會錯過在妳高中前期/末期（視妳的年齡而定）開始走紅的村上春樹跟吉本巴娜娜，聽風的歌、遇見100﹪的女孩跟廚房，時報出版社，賴明珠譯的，低調不浮誇的設計想必讓當時的妳愛不釋手，而夢囈般充斥著雅痞時尚的文字想必是當時仍好貧瘠的妳書寫的養分，即使妳常常搞不清自己在寫些什麼，國文老師仍不吝給妳高分，因為在一群只懂引用一些八股成語的作文中，妳的文字是沾著一些靈魂的。
沾染靈魂？是吧，斷斷續續對妳表示好感的男孩們，一定有人這樣形容妳，或許只是換了形容詞，但男孩對女孩的愛意是一定要指涉靈魂的，因為這樣才能擺脫與肉體的糾結，讓女孩忘了男孩們通常也貪戀著她的肉體。
隨著妳身邊男孩來來去去，妳的書架也開始豐富了起來。那個引用聶魯達的詩述說著火熱愛情的男孩，後來果然成為肥腸滿腦的商人；而那個似懂非懂的談著卡爾維諾跟米蘭昆德拉，嚴肅的表情讓你想起一頭山羊的男孩呢，現在成了網路公司的小主管；還有那個「在心為志，發言為詩」的男孩呢？曾經妳傾慕他的才華，在情人節賀卡抄寫「上邪」並希望此情永不渝的他，如今安在？
是的，都過去了，除了不大可靠的記憶，那些厚實的棲息在妳書架上的書，反而更誠實的紀錄下妳當時的心境。
幾度紅塵，妳總算了解到男人們其實一點都不可靠（如妳的好友/阿姨/母親/同事告訴妳的），書架上的書也可以看到妳追求新時代獨立自主新女性的痕跡，「投資聖經」？想必妳那年的年終豐厚，而當時的股市又是一片漲聲；「愛、自由與單獨」？奧修有教會妳如何獨處嗎？為何妳仍會在生日/情人節/聖誕節的前夕感到莫名的孤單以至於抓起電話就飢不擇食的倉皇投靠單身死黨/緋聞好友/追求者？「男女大不同」？真的教會妳搞懂那些看似簡單其實複雜的男人們？「性愛寶典」？唔，我好忌妒那個男人。
我將視線帶離妳的書架，揮之不去的，是鮮活地流轉在我眼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