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一家人 黃昏時的樹影再長，也離不開樹的根；你無論走得多遠，也不會走出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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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對我們說了一個狗與老人的故事。

「冬夜裡，老人在雪地中瑟縮獨行。一條流浪狗跟上了他，陪他找到一處可以暫棲的小屋。老人生了火，做了餐點，與狗兒分享。他們依偎著互相取暖，寒意漸去。狗兒突然開口說話。」

「狗開口說話？」我們不禁插話發問。

「是的，用點想像力聽完這個故事。

狗兒突然開口說話向老人表白：『其實我是一個落難的魔法師，暫時變成一隻狗。你對我這麼好，給我食物和友誼。為了報答你的恩情，告訴我，你有什麼願望，我可以助你如願。』

老人低頭沉吟了一陣。他重新抬起頭時說：『我一個人生活已經好久了，因為你的陪伴，我才發覺有狗為伴的好。我希望永遠有一隻狗在身旁。』

狗兒－－也就是魔法師－－聽了老人的話，答話說：『為了你，我願意一輩子作一條狗留在你身旁。』他們緊緊靠著對方，不再感到寒冷。」

故事到這裡結束。說故事的人和聽故事的人，都望著身邊一隻俊美的秋田犬，像是各有所思地不發一語。

L是我的高中同學。這天我們在市中心聚會後，一行人臨時起意，驅車來到R同學於三芝經營的幼稚園。

R過去是我們班的大活寶，每日在教室為大家製造笑話，例如，用筆抓腿上之癢，不癢後，突然發現自己拿錯筆頭，劃了滿腿原子筆痕。上課時老昏睡，難得清醒時，對老師的教學常能大聲應對，絕妙之語，讓沉悶的課堂爆笑如雷。現在她帶我們來看的自家幼稚園，雖然和她的住家相連，可是並沒有上鎖。她說：「我們夫妻認為，不要讓想偷東西的人因為太麻煩而生氣破壞我們的家門。想拿什麼就拿走吧。」四百坪大的開放空間，完全由他們夫妻二人自己裝潢、油漆、美化完成，所有桌椅也都是自己訂的，包括一棟小人兒可以在裡頭玩耍的大型木頭模型屋。

看過這家妙妙幼稚園後，R堅持帶我們到她的鄰居家晚餐。秋田犬就站在她鄰居家門口，用和善的眼神迎接我們，就這樣讓L想起了狗與老人的故事。

R說，其實這隻狗並沒有主人，但是牠常和這一帶的人玩耍，也得到各家自動餵食。

說故事是L目前重要的生活行事，她義務為桃園龍潭住家附近的小學生服務。她的孩子並沒有機會在課堂上聽媽媽說故事，因為他們上了森林小學，離家在外。

L有很多故事可說，往往可以因時因地而作不同的配合隨想。她說故事時手舞足蹈，維持慣有的甜美微笑，靈活的眼珠子轉得更為巧妙，聲音也曲折婉轉，極富戲劇效果。

其實她本身就是一個有趣的故事。上回我去她研究室拜訪她時，她博士課程已修畢，資格考也通過了幾科，當時她在大學裡專任教職，看來事業開展順利。此次再見，她卻已揮別學術研究，回到家庭與走入小學，平實地說起一個又一個故事。

問她為什麼會放棄大學教職和博士學位，她說：「用對照組的方法得到結論。當年研究室旁，是另一位同事的辦公室，她已取得博士，和我一樣，都有兩個孩子，但是常留在研究室中，學術成果一篇篇出來。我看看她，想想自己的未來，有一天就辭了職不再回到大學。」她在大學時的專業是經濟與管理，或許她的選擇符合了她人生價值中最經濟的管理原則？

我們走進R的鄰居家中。這裡是別墅區，各家依著平緩的小山坡而建，進屋後一層層往下走，各樓層的陽台都面對一大片無所遮掩的田疇。已是傍晚，站在陽台落地紗窗前，一望無際，人人思緒遠颺。

我與同學的小孩玩起這家主人自製的爬線蜘蛛。往上操縱手中細線，腳下的蜘蛛不斷地向前滾動，大人小孩都笑哈哈。

主人夫婦忙著為我們這群不速之客準備晚餐。很快地，大盤炒米粉、雜糧飯、滷海帶豬肉、蘿蔔貢丸湯、新鮮青菜都端上桌了。正當我們大快朵頤時，又有近鄰不請自來，添了碗筷後，併坐在那兩條主人自己釘成的長條靠背椅上，眾人揮筷掃碗，一點也不感覺到空間太擠。飯後的新鮮水果是近日最上市的「黑柿」種蕃茄，尤其美味的是那碗薑汁、紅糖、醬油調成的沾料。

真是不可思議的主人，他們所準備的食物，不論多少人來，都可以吃到打飽咯。

吃完飯，天色暗了下來，我們帶著滿懷笑意離開了三芝。秋田犬仍忠實地坐在門口目送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