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的泳池,比例剛剛好的躺在落地窗外,陽光燦爛地照耀它,更透過眼前的落地窗,來到我面前的咖啡杯裡。
「小姐,妳的信。」毅旭口中的秘密基地,就是她在打理的。
「謝謝。」我對小麗微笑。
那天送瑋杰到火車站,我赫然發現,秘密基地的鑰匙竟然在我包包裡,肯定是毅旭偷塞的。
瑋杰在當兵的時候和退伍後在上班的時候,我無聊就會來這裡散散心,毅旭還會寄他的生活照過來給我。而且這裡有客廳也有臥房和廚房,像有錢人的渡假別墅。
當然,這一切瑋杰都不曉得,因為這是我和毅旭的秘密基地。
手機鈴聲響起,正在掃地的小麗就迅速地拿過來給我。
「瑋杰,怎麼了?」接起電話,我一邊對小麗笑一笑並且點頭示謝。
「今天我不用加班,可以約妳去吃晚餐嗎?」溫柔的嗓音,我喜歡。
「當然可以啊。六點我在家等你。」我微笑著掛掉電話。
將毅旭剛寄來的照片擺好後,在柔軟的床上睡上一個午覺,是讓我最滿足的事情了。
可惜今天睡不著。
六年加上他在歐洲的三年,已經有九年了。
這個數字,也令我蠻驚訝的,竟然有辦法在心裡一直放著同樣的人九年之久,而且還在持續。
今夜天氣很好,在高樓較無光害的地方便可輕易地看見星星。
「我想我該準備的我都準備好了。」瑋杰帶我來到有名的五星級餐廳。
「什麼?」我一頭霧水。
「予裴,嫁給我。」他遞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裡頭有著閃爍動人的鑽戒。
「我想你應該是在發燒吧,我才二十三歲耶!」我起身摸摸他的額頭。
「二十三可以結婚了啦,怕妳被別人搶走咩。」他將我的手輕輕放下。
「那我可以考慮吧?」我想嫁給毅旭。
「嗯。」他望向玻璃窗外會旋轉的夜景。
毅旭,你到底何時要娶我?我在等你,你知道嗎?
還是你就決定要聽父母的話娶Claire?
那我還需不需要等你做出決定?如果需要,那我還要等多久?
「妳就直接問他吧,小姐。」小麗在泳池畔邊、楓樹的搖曳下,這麼對我說。
二話不說,我就撥出越洋電話:「毅旭。」
「予裴,怎麼了?」毅旭頭一次接到我的越洋電話,以為我出了什麼事而緊張。
「你跟Claire哪時候結婚?」堵在喉嚨的字,便自己衝出來。
「我爸從去年就一直催,因為這婚姻關係到我們家的企業發展,但都被我擋掉。」
「那你們就結吧,幹嘛一直拖。」企業企業企業…。
「因為我在找機會娶妳。」他講得小聲,怕被誰聽到的樣子。
「那是未知數對不對?」我無奈。
「嗯。畢竟我還是為人之子。」
「好吧,那你就別再為我猶豫什麼了,娶Claire吧!」我無法忍受一直被排在第二個、我無法忍受相隔10800 公里、我無法忍受你每天每夜抱著另一個女人,而嘴裡說愛的人是我、我無法忍受一段偷來暗去的愛情,所以你走吧。
「不是,予裴…」沒等他說完,就關機。
泳池畔邊,我雙手拿著已關機的手機,蹲了下來,把頭埋在雙腿間。
去吧。你有你的困難、我有我的苦衷,又何必卡在這裡蹉跎時間、消耗腦細胞呢?
「小麗,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再來這裡了,妳好好保重。」我拍拍小麗的肩。
「小姐,這樣我怎麼向老闆交代呢?」小麗的臉皺了起來。
「把我剛剛跟妳說的講給他聽。」我拿起包包就離開這個秘密基地,沒回頭的。
坐進自己的車內,方才的勇氣全都在這剎那化為烏有。
對,我哭了,委屈的哭了,崩潰。
我不能理解為什麼相愛不能在一起?為什麼能為了企業而被婚姻綁住?我討厭這個社會!
「瑋杰,我答應你。」我試著在電話中用平常的語氣。
「予裴。妳怎麼了?哭過?」看來還是無法瞞過瑋杰的耳朵。
「沒有啦,我剛剛看韓劇。」我假裝輕鬆的笑。
「那我們今天晚上來討論。」他很開心,開心到爆。
「好,那我等你來接我哦。」掛掉電話後,我異常地嘆了大氣。
我們先是全家搬到上海,把原本的房子賣了,瑋杰不希望在往後的日子有任何有關毅旭的人事物介入,所以隔絕一切。
婚紗好美。那是每個小女孩從小的願望,一直都不會改變的願望,希望有一天可以穿上最美的婚紗,挽著自己的白馬王子,步入眾人祝福的紅毯。
我抬頭望向我身邊,瑋杰的側臉,在心裡對這個側臉說:「這是我的白馬王子嗎?不,我的白馬王子現在離我10800公里那麼遠,沒辦法娶我。」我忍住眼睛裡那股發燙的熱流,直到我看見媽媽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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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媽媽,台灣是什麼?」他是我和瑋杰的兒子,正拉著我,今年四歲。
「是媽媽長大的地方啊。」我蹲下來撫著他的小臉蛋。
「那裡好玩嗎?」他笑得天真,眼睛睜得大大地。
「當然好玩囉。」我看著他笑彎了眼。
「那爸爸媽媽會帶我去嗎?」他眼神中充滿期待地望著我。
我笑著將視線轉到瑋杰那。
「好,爸爸帶你們去。」瑋杰也蹲下來抱住他。
在飛機上,從空中看見回憶中的那片土地以及那段回憶。五年了,秘密基地還有人住嗎?毅旭呢?他過得好嗎?有沒有娶Claire呢?
下了飛機,台灣的氣候是陰天,好像是一個失去許多感情的城市,悶悶鬱鬱的,與我的小孩形成一種對比。
「爸爸,你以前也住這裡嗎?」他拉拉瑋杰的褲管。
「對呀。」瑋杰輕撫他的頭。
「那為什麼我不是?」他嘟起嘴來。
瑋杰跟我聽到後,面面相覷。
「有很多原因,現在講不完,改天比較有空再說給你聽。我們先去找住的地方,不然爸爸手好痠。」瑋杰指指背包,裝出可憐的表情,緩和了方才的尷尬。
我們到了瑋杰以前的家。在上海的時候,瑋杰到台灣出公差會回來,所以不至於很髒。
「呼,我好累,先睡一會兒。」瑋杰把自己拋在床上。
「我要出去玩啦,爸爸。」兒子爬到瑋杰身上。
「乖,不要吵爸爸,媽媽帶你出去。」我將他抱下來。
「出門小心一點,車鑰匙在桌上,不要太晚回來囉。」瑋杰交代著。
台灣又新建了很多房子,秘密基地還在,只是好像荒廢了好一段時間,看起
來已經沒有人在使用了。
兒子在車上睡著,我下車試圖走進秘密基地裡瞧瞧,卻遇到一個熟面孔。
「小麗!」我喊住她。
「小姐?」小麗走了過來。
「妳還住裡面嗎?」我指著秘密基地。
「沒有,但我住附近。」
「妳有空嗎?我們出去聊聊。」我指著車。
「嗯。」
「老闆最近如何?」我發動引擎。
「在妳離開後一個星期,他就回來了,而且住了一段很長的時間,他把剩餘的錢都拿給我當薪水,叫我離開。之後我看見他在一間小工廠工作,賺小錢在養自己。」小麗坐進我車裡。
「然後呢?」我迫切想知道毅旭現在的安危。
「有一天我在路上遇到他。」
小麗開始道出那段時光…
「老闆!」我叫住瘦如乾柴的他。
「小麗?」老闆停下腳步,一邊咳嗽著。
「你感冒了,有去看醫生嗎?」我拍拍他的背部,因為他咳得還蠻嚴重的。
老闆只是搖搖頭,然後繼續咳。
「我帶你去看醫生。」我很擔心。
「不,我健保卡不能用了,自費很貴。」
「我帶你去看醫生,以前你幫過我那麼多,讓我幫你一次吧,老闆。」他正發著高燒。
我帶他去一間大醫院,因為怕小診所檢查不完全。
「發燒四十點二度。感冒何時開始的?」醫生診斷著。
「三個月前。」老闆還是一直咳。
「這麼久。那何時開始發燒的?」醫生開始皺起眉頭。
「大概一個月…」忽然老闆昏了過去。
醫生便馬上對他急救和檢驗,我在外頭等了好久。
「病人有高熱、寒顫、煩躁、頭痛、出汗、呼吸加快、脈搏加速等症狀,而且還有意識障礙的傾向,我們判定病人是感冒併發敗血症,已經開始有器官衰竭了,必須住院治療與觀察。」醫生拿著一本滿是英文的本子向我說著。
「那他現在人呢?」我忽然煞住車,還好沒嚇到孩子。
「不在了…」不在人間了?
「回歐洲了嗎?」一定是回歐洲了,毅旭不可能這麼輕易被打敗的。
「不…他有留信要給妳。」
小麗帶我來到毅旭的墓前。
我緊咬下唇,身體不自覺顫抖著,眼前一片模糊,我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溫柔的毅旭還那麼親切的在我腦海裡微笑,為什麼眼前是這刻著字的碑?
「小姐,妳別傷心。」小麗在墓碑前挖了洞,土底下是一個玻璃瓶,裡面有
很多張紙,每一張都充滿毅旭的字跡。
『親愛的予裴:
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這個資格這麼叫妳,可是我忍不住這麼寫了,希望妳不要怪我。
倒是妳跑去哪了?我四處打聽不到你的消息,妳住的地方也換了人住,我好想妳。我逃家回來娶妳,卻找不到妳,我好難過。我倆的家,就這麼空蕩蕩的,房間只殘留一點妳的氣息,其他便找尋不到妳的蹤跡,剩下我們以往的回憶。
我恨我生長在大企業的家庭、我恨我的勇氣不夠、我恨那該死的企業婚姻、我恨我把Claire當成是妳、我恨我沒有多一點時間陪妳、我恨現在這個沒用的我。
予裴,妳知道妳的笑容能將我的心溶化嗎?國中就開始融化,從那次開始,每年的願望都一樣,到現在也不變,只是以後也不可能實現了,就是希望我倆可以幸福的永遠在一起,我一直依賴這個願望,所以錯失了好多機會,妳可以原諒我嗎?
呵…我萬萬沒想到我的人生是這樣結束的,我以為我倆會一起到老,然後一起靜靜的沉睡下去,沒想到現在我身旁卻空無一人,我也才二十四歲。命運真的很喜歡捉弄我們,讓我離妳越來越遠,從最遠的10800公里,化為現在的灰燼。或許這就是我的命運吧!
今天夜色很美,多希望妳在我身邊陪我訴說以前、陪我夢想以後。
這一輩子,我最慶幸的是遇到妳。
妳要多少星星,我都願意為妳點綴。曾經我對自己許下承諾,要用很多的心來證明我的真心,換取妳的微笑。
呵…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因為我們的故事就快寫到句點了。
沒有我的世界,妳要更堅強,不要眷戀我,好好愛妳選擇的他,不要像我一樣,找一個人來替代真愛,那樣很傷人心的,懂嗎?
替代,是絕對不被允許的,自古以來都是。
最後,我向妳承諾的那些,只有"永遠愛妳"是我現在唯一能一直承諾下去的。
永遠愛妳的 毅旭。2010.11.22』
我的眼框落下了淚,使泛黃的字跡漸漸暈開。
「媽媽,妳怎麼了?為什麼哭哭?。」兒子不知什麼時候在我身邊,用小手輕拭著我的眼角。
「沒有,只是媽媽的一個很好的好朋友去了很幸福的世界,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我緊緊地將兒子抱住。
頸上那裝著回憶的對鍊也滴下了淚。
抬頭才發現,楓樹綠了,是很美的翠綠。
《能被替代的愛不是真愛,被替代的只是你的心,浪費的是歲月。
世上有許多東西可以替代,替代品是絕對取代不了心中那份最真摯的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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