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旅行 Feel it, face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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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回家路上，看見經常光顧的眼鏡行門口，掛上了醒目的紅布條，寫著只做到這個月底。

推開店門，阿姨正在和另一個年輕女子談話，談著談著阿姨又跑到後面的倉庫拿貨。

趁著他們談話的空隙，我問阿姨：阿姨怎麼不做了？要搬去別的地方嗎？我下意識覺得應該只是因為房租太貴的緣故。

結果阿姨回了一個讓我措手不及的答案：沒有餒，真的要收起來了，因為我老公過世了......

我不自覺望向眼鏡行角落的椅子，那種椅子是給顧客驗光用的老舊靠椅，看上去冰冷堅硬，並不舒適。

以前來的時候，阿姨的老公都坐在上面看電視。阿伯的眼神看起來總是空洞無神，有幾次我推門進店裡，阿姨在後倉庫忙，沒有聽到。阿伯想呼喊，卻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阿姨說，阿伯前幾個月開心臟手術，術後復原不佳，其他器官感染，慢慢衰敗。沒多久就走了。遺體也很快火化，沒有辦告別式。

「因為我老公是驗光師，現在他走了，我也沒辦法再做。另外請人還要付一筆費用，前陣子房東看我生意不錯又調漲房租......也賺不到多少。而且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沒人陪，那麼辛苦做什麼，還是收掉回去休息好了。」

阿姨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露出難過或感慨的神色，好像只是在闡述事實。我突然想到，阿姨有那麼多老顧客，他們看到紅布條後一定也有進來問阿姨，所以實際上她可能已經講過好幾次她老公過世的事了。

好像該講點安慰的話，但阿姨表現得很豁達，如果說出來好像有點太自以為是了。我只能在談話間順勢插句「辛苦了」之類聽起來很沒用的字句。

為了轉移話題，我跟阿姨說我要買隱眼。阿姨一直記得我的度數：175對齁！XX牌的。妳很久沒來了，很想妳餒！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暖暖的，好像阿嬤會對孫女說的話。

我常光顧並且喜愛的店都是這樣的：不過多觸探我的個人私事，只談跟店裡相關的事情。

以前有過幾個愛店，但後來因為覺得某個界線被跨越，再也無法回頭，就再也沒去過了。

但和眼鏡行阿姨的相處模式很舒服，她不會問我論文寫完沒、要畢業工作了嗎。

阿姨拿了兩盒隱眼給我，還另外送我好幾十片散裝的隱眼，每次幾乎都是如此。

「這幾天好多老顧客來買，囤好多貨回去，真歹勢......做了三十幾年了突然收掉。」

我說不會不會。另一個年輕女子最後也買了十幾盒隱眼回去。

臨走的時候我只是說：謝謝阿姨，阿姨再見喔。

那時有一瞬間的猶豫：要講「保重，要好好照顧自己」嗎？或「謝謝一直以來的照顧」？但最後還是不留痕跡地飄走了。

我想，對於道別，我總是做得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