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薔薇 一個仰慕女性主義與美貌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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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夏天，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我想，是熱的關係。有點熟又不是太熟的人們，慣見的是振臂如風的革命女，那個血液寒涼極端害羞厭世的死樣子，也沒打算拿出來見人。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種在冷氣房中，百無聊賴，還是中暑了。功夫鞋小白個兒中醫狠狠在左右肩頸各扎了我四針，放話「成天不流汗暑氣悶在體內，中暑很正常，不准24小時吹冷氣」

說來冷氣真真是人類最玄妙的創造物，明明外頭陽光燦亮，大日大風的蒸騰，隔著一層水泥布幕，內裡陰涼爽淨，猶如藏酒藏起司地窖。人造的涼快有一種虛偽的保證，處在其中，身子是舒服了，心緒，卻無緣由地飄盪難安。一個禁忍不住，就慌了。

踏進文萌樓，一股子夾著脂粉汗味電風扇冷氣的味兒直衝鼻梁，曬昏的腦袋還來不急排出一路上紛雜小攤食物腐物氣味。來此，為了悼念死亡，逼視死亡，或者說，跟死亡說聲「你好嗎？」。或許，問一聲「官姐，妳為什麼要死」？不如問「官姐，妳活得下來嗎？」一張一張看著她相片中原住民般深刻的高鼻美目，中年婦人萎靡花盡的姿容，捲捲的大波浪頭、指尖腳尖一抹抹豔紅簆丹，開在暗巷的野花，唉！她是這樣愛美，走前還特地花了五千塊燙髮染髮、做指甲。水人無水命，是這樣解釋嗎？

多次接觸，發現公娼阿姨們有一種罕見的天真，很容易相信人，人我界線很稀薄的態度，一種很不都市很不中產很不疏離很容易受傷的姿態。小個子麗君阿姨叨叨的唸著官姐種種，熱情的對著一群學生解說當年做公娼的工作景象（但是認真傾聽對談的好像只有一個暗懷採訪目的功利的我）。在合法的空間中，為娼是一種近乎平等赤裸的交換，不用討好用不著搶客人耍心機，就是肉對肉，分鐘對分鐘，幾百塊對幾百塊的交易，像是上市場買賣無須什麼高檔精品店搞的來店請喝花茶、VIP制度、保證書、售後服務那一套，我賣我有的妳買妳要的，樸實原始且自由平等的交換。

不過，這樣表面上的童叟無欺，似乎也隱藏了一些光線到不了的暗處，例如說雛妓，例如說「條直」人家將小女兒「綁著」賣給娼館，類似於監牢的無情對待。麗君阿姨說，「被綁」的都有人在「顧」，老闆不會讓她們跟我們這種「自由ㄟ」做夥講話；例如說長年娼館生涯，封閉的環境讓公娼阿姨們有一種近似於赤子的天真無知，出了寶斗里即天涯，不識公車與捷運，只會招招手叫小黃，更多更複雜的事務，就更難了。
文萌樓冷氣呼呼的吹，吹來一點後間洗澡間潮濕霉味，也吹來一絲亡者徘徊不去的思念習習。妓女作為一種工作，不如說是一種生存的姿態或是求生的樣子。樣子或許粗野無文，卻自有其道理。硬要拔去野花橫生於土壤的根移植溫室，說來再有道理也行不通的吧！

夏天中暑的好處是，草藥一帖貼在肩頭，涼香涼香，好似肩上種了好幾株薄荷，涼到骨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