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薔薇 一個仰慕女性主義與美貌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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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正在哪個地方玩耍兒呢？媽咪坐在書桌前想像妳現在的樣子，竟有些呆了。百億輪迴時空遞轉，我們如種子隨業力福緣飄散，化生成千萬眾生，為人、為獸、為仙。當下妳或許是白髮蒼蒼的印地安巫師，閒適地躺在豔黃躺椅中望山，祈求祖靈庇佑被白人圍繞的大河、野牛與子孫；又或者是荒山野林內跑來跑去，儲存過冬松果的松鼠；還是佛前淘氣的小金桃仙子，貪戀人間美味，下凡與媽咪偷鬧一場？

佛家說親人相聚不是為報恩就是為討債，沒有愛恨情仇也就成不了一家子。這樣的說法有時真叫人心碎心虛氣苦，這恩與債，難道沒有轉圜的可能？

媽咪天生反骨，小朋友時期大人說的話有一半以上覺得八股、無聊，心緒惡劣時還仗著伶牙利嘴兼之機車習性拼命頂嘴，常常惹得妳心直口拙的外婆氣到暗暗流淚。她不明白從自己身體出來的小小的嬌女兒怎麼變得如此刻薄，全面反抗母親的價值觀為人生目標。

少女媽咪驕傲地判定外婆掛在嘴邊的想法簡直可笑，「吃虧就是佔便宜」超級鄉愿、「心靜自然涼」自我欺騙、「人在做天在看」迷信愚昧…多讀本書多逛幾次街，栽進消費世界的巨大黑洞，跟著雜誌學著在花花百貨公司灑錢，媽咪幼稚地嫌棄外婆當省則省的農村智慧，對於外婆不愛華服美衣，老買一些佐單奴、Hang tan之類的廉宜成衣暗暗感到羞愧。心理很氣外婆不懂名牌、端不上台面，把錢借給親戚、捐給窮人，明明有錢卻不肯買襪子，害我得穿著趾頭破了幾個大洞的襪襪、拼命將破洞藏在腳掌心究竟破功，上伯伯家做客被愛說嘴的伯母嘲笑，回家後羞得躲在棉被哭不停。

晴兒，處在青春期暴烈崩壞，媽咪是個脾氣古怪暴躁的少女（好心點，千萬別像媽咪阿！很恐怖的）。看全人類都不順眼，莫名恨著攻擊著世界，尤其惡意找外婆的砸。嫌她煮的菜難吃、嫌她多念兩句嘮叨、嫌她穿青蛙牌運動衣土氣寒酸、嫌她心地良善叫不動家中大牌傭人、甚至嫌她臥病無法像同學的媽媽做早餐給我們吃…脾氣一來大吼大叫，巴不得全家伺候我這個可憐的聯考受害者。孤獨、驕傲、自大與自卑讓人瘋狂，瘋狂則以奇異能量自傷傷人。

那時外婆初病，身體虛得下床得扶牆而行，她說過，自己最怕黃昏，因為黃昏一到媽咪放學回家，免不了摔東西摔門，對誰都沒好臉色，搞得她神經衰弱又不知如何跟女兒說話……這忤逆的不孝女，分明是來討債的小鬼頭阿！

幸好生命總對人留一手寬容慈悲，我的媽媽妳的外婆眼中討債的女兒、不孝的逆女竟成為報恩孩子。聖經說「恩典夠用」，然而媽咪的報恩夠嗎？足夠回報我的媽媽妳的外婆曾經強忍死意撐著照顧子女的恩情嗎？足夠回報她在不愛自己時依然愛我、支持我的心意嗎？

晴兒，妳慢慢來，北美草原看山、荒野集果、天上焚香供佛…當美麗福緣來臨，我們將彼此報恩。感激妳在五百年前結成一樹花雨，招呼路過的我聞香乘涼，這一世，媽咪要做妳的大樹，供妳歇息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