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年前,因為要參加推甄,寫了一篇長長的自傳
最近,讀起來,好像是別人的故事。
如果,去英國那半年是中場休息
2009,這一年,我的人生好像翻到下半場了
就用自傳裡的某一段來記憶上半場吧!
新的自傳正在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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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三時,驅使我用功準備高中聯考的最大的動力便是:考上台中的學校,我就可以名正言順離開家。那一年,我如願了。我一步步的離家越來越遠。我以為只要這樣,我和我的自卑就會越來越遠。
我出生於五口之家,排行老么,上面有兩個哥哥,是一個海線的農村大家庭。我的父親是一個渴望愛卻始終被父母忽略的人,性情剛烈,他一個不得志,因此,經常以酒來麻醉自己。我在心裡幾乎是不認我的父親的,小時候,我總覺得父親像隔壁的叔叔,鮮少與父親互動。
我的母親勤儉善良沉靜順服。母親背負沉重的房屋貸款,她很認命的照料起我們一家子。我長得黑黑乾乾癟癟的,沒有甜甜粉粉的笑容,只有任性難搞的壞脾氣。我不知不覺的與母親的辛苦緊緊連結在一起,課餘時間會幫母親一起工作。我從不提我的家人,我的父母不曾到校參加過任何一次班親座談。
我其實是自卑的,因為覺得沒有可靠的父母、富裕的家庭和美麗的外表。於是,我渴望自由,渴望逃離我的家,渴望飛出一條屬於我自己的路,渴望快快長大,成為一個都會幹練女子。
大學畢業,我沒有留在都市做設計的工作。跑到台東,到沒有人認識我的後山。後來,跑到更遠更遠的蘭嶼去了。擅自決定飛到蘭嶼的那一晚,打電話跟母親說:「媽,我想到蘭嶼教書。蘭嶼學生少,比較沒有壓力。」母親回我說:「如果你喜歡那裡,就去吧!」短短的對話卻縈繞我心,發現我有一個跟別人不太一樣的媽媽,她是真心支持我去蘭嶼。這個家雖然沒什麼溫情,但似乎給了我可貴的自由。
去到遠遠的蘭嶼小島,當我在異地開始成為孩子們的老師時,我才開始思考我的家。在蘭嶼時,做過一個夢,夢見我趕回家為父親奔喪,夢裡看見家門口設了父親的靈堂,看著父親的照片,我無言,該生氣?該悲傷?還是該高興?我心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父親的死亡。夢醒,在日記中寫下:當生命走到盡頭,來到死亡的面前,我們之間可以秤量的會是什麼?一個人的功過?是非?還是對人的善意?是善意吧!我可以給這個家給我的父母多少善意的回應?
蘭嶼教書一年,我仍想往更遠的地方離去,於是我去參加國際青年交換志工甄選,很幸運的,我甄選上到義大利當志工一年的機會,打電話回去跟母親說:「媽,我想到義大利去,我要辭職,工作以後再找。」母親在電話中猶豫了很久後說:「如果你喜歡,就給你去吧!但你要想清楚喔!」好意外的答案,媽媽其實是很需要我的那份薪水來補貼貸款的,為什麼可以這麼包容我接納我的計畫,一個持續想要從家裡逃跑的計畫?我流淚,原來我有一個這麼願意支持我的母親。我忽然想回頭了。
2000年的夏天,母親生病。於是,我回本島。母親的病情一步步惡化,家裡可以照顧她的人手不足,最後,我回大甲,回到那個有點陌生的家。
在外繞了多年,回家定居,我似乎不在是從前的我了。母親遠比我想像的堅韌富有生命力,母親給我愛的方式是很純粹的無條件接納我;我收起以一個女兒對父親的期待來看父親,逐漸看見一個中年男人的失落與綑綁。我重新參與這個家的生活,以新的眼光看這個家的過去和現在。
我的名字叫紀寶如,這個名字是我母親為我取的。以前一直覺得"寶如"這個名字,是別人的名字,不是我的,自己的存在似乎缺乏一種獨特性。直到有一天,自己把名字反過來唸「寶如,如寶,如獲至寶」,赫然發現原來當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刻起,我是被母親期待和祝福的,看見我生命的最初是如此的被愛著,滿心感動。
回家,一次次洗去過去我對父母的成見,洗去遮蔽自身的自卑,學習重新看見與敞開。一條好漫長的路,卻是一條必經的路,一條找回自己的源頭的路。
離家,是為了回家。
從一次次的出走,到,不必出走。
2007/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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