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赫瑪尼諾夫：晚禱,作品37＠古典音樂漫談

2010-10-11 02:17:20| 人氣8,553|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拉赫瑪尼諾夫：晚禱,作品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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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講題目。「晚禱（Vespers）」作品37是拉赫瑪尼諾夫在1915年譜寫的正教會用的奉神禮音樂。Vespers這曲目翻譯成「晚禱」雖然沒錯，但拉赫瑪尼諾夫的這首作品，是為徹夜禱（All-Night Vigil，Vsenoshchnoe bdenie）所寫的音樂。正教會的晚禱不只是「徹夜禱」，晚禱的範圍大於徹夜禱，為避免混淆，宜譯成「徹夜禱」，不過，目前一般都做「晚禱」，因此本文也暫不改。

這是宗教音樂，但是讀者不要拘泥於宗教，以純粹欣賞音樂的立場聽這拉赫瑪尼諾夫的傑作。當然，如果剛好符合讀者的宗教信仰，不妨由此得到宗教感動。

拉赫瑪尼諾夫以第2號鋼琴協奏曲聞名，但他的傑作還很多。有關這位到了20世紀還守著19世紀風格的作曲家生平，在網頁 http://zh.wikipedia.org/zh-tw/谢尔盖·瓦西里耶维奇·拉赫玛尼诺夫上有詳細介紹，這裡不在贅言。

要欣賞拉赫瑪尼諾夫的這首傑作，最好先瞭解俄羅斯正教會的音樂。俄羅斯正教會的音樂最大的特徵，是音樂絕對是祈禱的手段，禁止使用樂器，也要避免華麗的聲響。由於音樂的目的在於「讀祈禱文」，因此旋律以級進為主，平穩而不可有大音域跳動。正教會的聖歌以無伴奏聲樂為原則，而且必須密切配合奉神禮儀。因此，在譜寫音樂時，絕不允許為了配合音樂更改歌詞（祈禱文）。在奉神禮中演唱原祈禱文中沒有的祈禱文，（也就是添加歌詞），除極少例子以外，並不允許。因此也沒有讚美歌。西方教會常用的格雷果聖歌、福音歌、彌撒曲、安息彌撒曲等，正教會都不使用，因此除了在樂理方面之互相影響，或是中世紀東西教會分裂以前的傳統交流以外，正教會的音樂應屬於差異相當大的另一系統的聖歌傳統或音樂傳統。

在舉行典禮時使用異於通常俄羅斯語的教會斯拉夫語，聖歌歌詞也一樣。在20世紀以前，禁止女性參加教會的唱詩班，聖歌僅由男聲或再加少年合唱演唱。拉赫瑪尼諾夫的這首作品，初演時，女高音與女低音聲部，好像也是由少年合唱擔任。

現在比較常聽到的俄羅斯聖歌，是博爾特尼揚斯基（Dmitry Stepanovich Bortniansky，1751-1825）等18~19世紀作曲家們的作品，（如「天使們之歌」http://www.youtube.com/watch?v=LJlpazplonw）。但18世紀以後的這些聖歌，受義大利、德國很大的影響而以西歐音樂的樣式作曲，因此已非俄羅斯音樂本來的面貌。而17世紀以前的俄羅斯正教會，則使用揚抑特別的單旋律聖歌，與異音性（heterophonic）多聲部聖歌。這些古來俄羅斯聖歌的起源有許多說法，現在比較有勢力的說法是，拜占庭聖歌附在希臘正教移入。這些聖歌以紐碼符號記譜（請參考前文「格雷果聖歌：末日經與白遼士：幻想交響曲」）。15世紀以前，咸認為以單旋律歌唱，其記譜法有幾種樣式，其中最有名的是滋納梅尼（Znamenny）記譜法，

以此記譜法記錄的聖歌稱為滋納梅尼聖歌（Znamenny Chants）。

這些古樂譜到現在都還沒有解讀出來。16、17世紀的聖歌也使用滋納梅尼符號記錄，但是好像跟古代的不很一樣。對這時代的聖歌已有不少研究成果。滋納梅尼聖歌似乎比格雷果聖歌富於節奏的變化，給人的印象也莊重一點。對聽慣西歐古典音樂的人來說，多聲聖歌聽來很新鮮。這與西歐以主旋律與對位旋律組成的對位法大異其趣，感覺上好像是多條旋律同時歌唱。西歐古典音樂的協和、不協和等概念完全不能適用在這種聖歌，2度、7度、9度等不協和音程自自然然出現，還會平行進行。當然還有3度、5度等音程平行進行。而且其音響既美麗又莊嚴。

到17世紀後半，隨著俄羅斯社會西歐化與教會改革，聖歌也有了很大變化。比較單純的基輔聖歌，樣式較新的希臘聖歌，西歐的3和聲、五線譜等，都經由烏克蘭進來。開始時，正教會的音樂還能保留較多與古代俄羅斯聖歌的共通點，但時間一久，義大利與德國的影響愈來愈顯著，到18世紀，終於德國新教的4聲體聖詠成為主流。古代樣式的聖歌，在18世紀末葉，由聖務會院移記在五線譜上，並由反對教會改革的舊教徒繼承歌唱下去，因而幸免於消滅。

到19世紀末，在莫斯科聖務會院合唱團與其附設聖歌學校，有斯莫連斯基與卡斯塔里斯基兩人出來批判西歐化一面倒的教會音樂，重新研究滋納梅尼聖歌，開始嘗試附加和聲。

拉赫瑪尼諾夫的兩大宗教音樂作品「聖金言諾望侍主聖禮」與「晚禱」也在這種趨勢中誕生。他在幼年時，常跟祖母到教會，並聽到古老的聖歌。到莫斯科音樂學院後，在卡斯塔里斯基的課裡學習古聖歌與其記譜法，又從斯莫連斯基學得古聖歌的種種。譜寫「侍主聖禮」與「晚禱」時，還得助於卡斯塔里斯基，受其影響很大。「晚禱」一曲呈獻給已故斯莫連斯基。

這套「晚禱」（其實是「徹夜禱」）使用在俄羅斯正教會在主日前晚開始徹夜舉行的典禮上。這典禮開始於週六下午6時（以致與天主教晚禱混為一談），一直到週日上午9時才結束。（不過這是在修道院的情形，在一般街上的教會，常常縮短典禮時間）。典禮的祈禱文，由主祭者之朗誦，唱詩班和參與者之回應，唱詩班之聖詠等歌唱誦頌。拉赫瑪尼諾夫主要對唱詩班之聖詠部分譜曲。在這裡，拉赫瑪尼諾夫很重視俄羅斯古聖歌的揚抑。這作品包含15首無伴奏合唱曲，其中5首（第8、9、12、13、14曲）使用滋納梅尼聖歌的旋律，2首（第4、5曲）使用基輔聖歌（滋納梅尼聖歌的烏克蘭版）的旋律，2首（第2、15曲）使用比較朗誦的希臘聖歌的旋律。由他自己創作其他的6曲（第1、3、6、7、10、11曲，），也刻意模仿古旋律作曲，他自己稱呼這6曲為刻意的假冒品。對位法盡量配合古聖歌的揚抑；和聲基本上依照近代和聲法，但有許多地方已脫離其進行原則；節奏更是完全脫離西歐的節拍法，過半數樂曲沒有拍子記號，即使有也頻頻改變節拍。他還利用俄國人驚人的超低音，更利用合唱模仿鐘聲（如第7曲）等，把合唱技巧發揮得多采多姿，有些地方還顯得有戲劇效果。

這套作品是混聲四部合唱曲，但在許多時候，聲部數變化成3部到8部不定。不過，即使聲部分成好多部，有時也讓男聲與女聲唱同一旋律或副旋律，以增加旋律的厚度。這是融合義大利合唱聖歌與傳統單聲聖歌由與會者各自附和的和聲唱法而來。

這是很美麗的、有力而感人的作品。

不限於宗教音樂，拉赫瑪尼諾夫的作品，其旋律常以級進為主，而其節奏則自由而不囚困在古典節拍法，這或許是受古代俄羅斯聖歌的影響。
下面的演唱實例，取自兩個網站來源：
（A）
http://www.patriciagray.net/Musichtmls/vespers/vespers.html
Tony Garner指揮，Rhodes College Mastersingers Chora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