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故事　第六輯

　　　◎二六、雞蛋鬼

　　　　　　　　　　　　　　　　　⊕潘文良

　　　⊕１

　　阿文每次，摺「紙娃娃」，送給小朋友。
　　小朋友總是要問‥「為什麼‥你總是不幫『它們』，畫上眼睛、鼻子、嘴巴呢？」
　　阿文也想給紙娃娃們，畫上一張又漂亮、又美麗、又可愛的臉孔……可是，阿文不知道‥它們想要長成什麼樣子……最大的原因，是因為‥阿文不會畫，要畫的話，一定會畫成醜八怪——眼睛大小朵、鼻子斜一邊；不是會七孔成堆，就是會五官不正……反正‥被阿文一畫，一定醜得亂七八糟的，見不得人……連鬼看了，都會嚇到呢！再說‥如果畫得「不滿意」，那可就太對不起「紙娃娃」們了；不但對不起「它們」，也會對不起小朋友們，況且‥畫得那麼醜，會叫阿文「沒面子」的……阿文因此‥摺了幾百個紙娃娃，總是讓紙娃娃‥沒臉見人……
　
　　　　　　＊　　　　　　＊　　　　　　＊　　　　　　＊
　
　　看過‥「雞蛋鬼」嗎？
　　相信‥大家都沒看過！在這世上，恐怕也只有阿文看過而已！因為‥「雞蛋鬼」，是出現在阿文「夢裡」的。
　　雞蛋鬼的頭，就像雞蛋一樣——白白的、光光的，沒有七孔（眼、耳、鼻、口）、沒有頭髮……（比阿文摺的紙娃娃更糟，紙娃娃還有頭髮，雞蛋鬼連頭髮都沒有。）一個雞蛋鬼、一襲白衣裳，大大小小的雞蛋鬼，都是一個樣，終歲住在「洞穴」裡，走路飄呀飄的……
　　阿文現在，就來把這個「雞蛋鬼」的故事，說給大家聽！
　　膽小的人，不必離開，因為‥這個故事，包準你們嚇得‥哈哈大笑（不是哇哇大叫）的。
　　好了！大家耳朵掏乾淨，阿文這就開始講啦！
　
　　昨夜夢裡——
　　阿文伏在桌前摺「紙娃娃」……阿文也不知道摺了多久、摺了多少紙娃娃，只見滿桌都是‥「有頭沒臉」的紙娃娃，一個個靜靜地躺著——阿文笑了笑，抬頭看看日曆，但見今天是‥農曆六月十六日。
　　阿文總覺得‥「十六」的月亮，比「十五」的月亮圓滿，而且光明……
　　阿文但觀窗外——
一輪明月，掛在梢頭，果然又圓又大、又光又亮；
姣潔的月光，撒落一地。
　　可以清楚地，看到大石頭上——
　　有隻蟋蟀在唱歌‥「咭咭咭咭……咭咭咭咭……咭咭！咭咭……」
　　阿文真想出去走一走，卻又放不下手中的紙；阿文真不知道‥自己是哪輩子，欠了小朋友的債，只因為‥他們喜歡，就這麼為他們，摺到七晚八晚……（連作夢都在摺，真是太辛苦了；阿文總希望能夠教會他們，然而，他們竟然沒有一個學得起來，真是太「混」了。）
　　阿文好容易地，又摺好了一個，不覺‥「哈……嗯……」的打了個哈欠，只得熄了燈，躺到床上，拉起被子，就想睡覺，突然聽到——
　　窗子‥叩叩叩……的響了起來。
　　阿文心想‥〔風嗎？怎麼可能!?不禁叫道‥「誰啊？」阿文機靈地，爬了起來，打開電燈，走到窗前，眨了眨眼睛，定神一看——
阿文嚇得叫道‥「你你你……你是鬼？」
（阿文一緊張，竟把「誰」說成「鬼」了。）
　　對方叫道‥「我是〈曾啟昇〉啦！請問‥〈潘文良〉在不在？」
　　阿文不禁叫道‥「曾啟昇？你怎麼會……你的眼睛和耳朵呢？」阿文突然看到旁邊，又冒出一個‥沒有鼻子、眼睛少一只的頭，不禁叫道‥「那妳又是誰？」
阿文但聞——
　　對方叫道‥「我是〈黃惠敏〉啊！」叫著，又對啟昇叫道‥「他就是潘文良啦！」
　　阿文叫道‥「黃惠敏!?」阿文晃了晃頭，探頭往外一瞧‥「哇……」但見外面，十幾二十個小朋友……（都是阿文在「新店」當兵時，所認識的。）
阿文真是又驚又喜——唰！的一下，翻身到窗外——這個摸摸頭、那個打打臉，笑問道‥「你們怎麼來了？……」阿文注意一看——嚇了一跳，但見‥
　　〈張雅然〉的頭髮，竟然不見了……好像是個「光頭娃娃」似的。
　　〈陳玉鳳〉也光著頭，連耳朵都不見了。
　　〈宋鴻馡〉的嘴巴不見了。
　　〈曾首慈〉少了隻右耳，頭竟偏向左邊，像「左重又輕」，不得不偏向左邊。
　　〈楊國城〉的頭髮也不見了。
　　〈陳采宜〉沒了鼻子，只得大嘴開開，用口呼吸……
　　…………
　　阿文看了看，竟沒一個是「完整」的面孔，不禁叫問道‥「你們怎麼了？」
　　啟昇叫道‥「叔叔！你要替我們報仇……」
　　阿文又問道‥「你們是……怎麼回事啊？」
　　朱佩華突然叫道‥「叔叔！有沒有茶？我好渴嘔！」
　　阿文叫道‥「有有有……走走走……耶？　妳怎麼好好的？」阿文看〈朱佩華〉，竟然「沒事」，不禁拍了拍她的臉蛋，邊走邊問道‥「妳們到底是怎麼了嘛？」阿文看看大家，皆不作答，似乎很累的樣子，也只好不再追問。
　　阿文帶著大夥，走到庭院，打開大門，請小朋友們，進到客廳；便從冰箱裡，拿出幾罐冰得涼涼的青草茶，給大家喝。阿文倒了一杯給啟昇，又倒了一杯給〈張均偉〉，再倒一杯，遞給鴻馡——
　　鴻馡卻半天也沒接過去。
　　阿文這才想道‥〔啊！她的嘴巴，不見了……〕阿文抬頭但見——
　　鴻馡眼睛張得大大的，一副生氣的樣子。
　　阿文不禁叫道‥「對不起吼……忘了妳沒嘴巴。」阿文便自己把茶給喝了，但見——
　　鴻馡跺了下腳，氣氣的走到藤椅前，坐了下去……
　　阿文不禁搖了搖頭，於心嘆道‥〔唉！這可憐的小姑娘，平時老愛嘰哩呱啦、三三八八的，這下沒了嘴巴，叫她怎麼忍受呢？想必比「啞巴吃黃連」，還要更苦吧!?〕
　　吳嘉琪叫問道‥「叔叔！還有沒有開水啊？」
　　阿文叫道‥「有有有……」阿文趕緊到廚房，把一大壺開水，給提了來，讓大家去喝個痛快。　阿文但見——
　　〈陳國松〉那個小胖子，也是沒了嘴巴。
　　阿文不禁搖了搖頭，於心苦笑道‥〔呵呵！這下子，你倒可以趁機「減肥」了……保證‥不出一個月，你就會瘦得剩下皮包骨……一命嗚呼……〕阿文不禁嘆道‥「呵……真可憐！」阿文但見——
　　大家大概喝夠了，一一的坐到椅子上去。
　　阿文不禁又問‥「嘿……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啊？啟昇！你說——」（啟昇，是小朋友的「老大」。）
　　首慈叫道‥「都嘛要怪我哥哥——」
　　啟昇叫問道‥「我怎麼了嘛？」
　　首慈叫道‥「我們都說要坐車，我哥哥就說‥要用爬山的，比較快。」
　　阿文叫道‥「爬山……從『新店』爬山……到這裡？」阿文腦海浮現一張地圖‥「新店到南港……爬山……真不敢想像……你們爬了幾座山啊？」
　　啟昇叫道‥「爬山很快啊！翻過一座山，就到了嘛！」
　　阿文叫道‥「一座山？」阿文不禁問道‥「那你們怎麼三更半夜才到？」
　　楊鳳玲叫道‥「我們就走進一個山洞……結果‥被鬼抓去……」
　　阿文瞪大眼睛叫道‥「被鬼抓去？」阿文忽聞‥
　　一個長辮子的女孩叫道‥「好恐怖嘔！他們的頭上……都沒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玉鳳叫道‥「連頭髮，都沒有呢！」
　　阿文不禁向那長辮子的女孩問道‥「嘿！妳是誰啊？」（那麼一大群小朋友，就只有她一個，阿文不認識。）
　　對方說‥「我是『賴美庭』啦！」
　　玉鳳叫道‥「她是我的朋友啦！」
　　阿文叫道‥「嘔！妳就是〈賴美庭〉啊！」阿文點了點頭說‥「沒有眼睛、沒有鼻子、嘴巴、耳朵……還沒有頭髮……那他們的頭，不就像『雞蛋』一樣嗎？」
　　啟昇叫道‥「就是像雞蛋一樣……穿了一身白衣裳，走路飄來飄去的……」　啟昇說著，突然‥「啊……」的尖叫了一聲。
　　大家一聽，有的也跟著‥「啊……」的尖叫了起來。
　　有的便躲到阿文背後，抓著阿文的手不放……
　　阿文也被搞得嚇了一跳，心想‥〔我是大人，怎麼可以害怕呢？〕阿文只好叫道‥「不用怕！不用怕！有我在，不用怕！他們要敢來，我就把他們打得……扁扁的，像照片一樣，然後，點一支火柴，把『它』給燒了……」阿文一念心起，又叫道‥「原來‥你們就是碰到那些……『雞蛋鬼』，才變成這個樣子嘔……奇怪！他們是怎麼‥把你們的眼睛、鼻子……搶走的？」
　　采宜叫道‥「那些……『雞蛋鬼』，突然跑了出來……往我臉上一抓——我的鼻子，就不見了……」采宜說著，突然‥「啊……」的尖叫了起來。
　　大家一聽，也跟著緊張兮兮的，啊啊亂叫。
　　阿文趕忙叫道‥「拜託拜託！三更半夜……小聲一點，叫那麼大聲，要嚇死人啊!?大驚小怪的，有什麼好怕的嘛！雞蛋鬼！哼！要是被我碰到，我就打得『它』——雞蛋變笨蛋……拿來炒蛋炒飯，再煮個蛋花湯……」
　　大家聽阿文那麼一「蓋」（吹牛），便鎮靜了下來——
　　有的人‥「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有人叫道‥「吹牛！碰到的話，包你嚇得屁滾尿流……」
　　阿文聽了，不禁叫道‥「哼！走走走！我們去找『它們』（阿文還當雞蛋鬼是『東西』呢！）算帳……我替你們，把失去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頭髮，給要回來……走吧！」阿文走到門口，但聞有人叫道‥
　　「好累嘔……走不了了啦！」
　　「是嘛！還要走半天呢！」
　　「我可不要再去呢！等一下，連……頭都被搶去了。」
　　「可是‥我沒有眼睛，怎麼辦？一定要給他們要回來——」
　　「叔叔！你知不知道‥〈張天師〉住哪裡？我們去找他捉鬼……」
　　…………
　

　　　⊕２

　　阿文但聞大家七嘴八舌的，十句也聽沒五句，只得叫道‥「好吧！大家休息休息，我們明天，再想辦法。
　　張均偉（雅然的弟弟）突然叫道‥「叔叔！我想睡覺……」
　　阿文說‥「嘔！要睡覺……到我房間。」
　　張均偉又叫道‥「叔叔……抱抱……」
　　阿文抱起張均偉，叫道‥「曾啟昇！張均偉和朱佩瀅，才四、五歲，這麼小，你也帶著滿山跑……」　（朱佩瀅‥朱佩華的妹妹。）
　　啟昇叫道‥「他們吵著要來，我也沒辦法啊……」
　　朱佩華叫道‥「他每次要睡覺，都嘛要媽媽抱抱搖搖的。」
　　阿文笑道‥「這麼大了，睡覺還要人家抱抱，搖搖的……」
　　均偉叫道‥「大人每次都這樣……一下說人家『這麼小』；一下說人家『這麼大』，到底我是『大』，還是『小』？」
　　阿文一邊走向房間、一邊說‥「跟初生的嬰兒比，你當然大啦！而跟十幾歲的小朋友比，那你就小了嘍！好比五塊跟一塊比，當然是五塊大，而五塊跟十塊比，五塊就小了嘛……五塊錢的作用，比一塊大，而比十塊小。」阿文走進房裡，又繼續說‥「所以‥你才五歲，帶著你滿山跑……很累，也很麻煩、很危險；可是‥五歲大的小孩子，比一歲的嬰兒大，要睡覺，就可以不用抱抱搖搖的了嘛！」
　　均偉聽了，點了點頭，叫道‥「那我自己睡——」
　　阿文笑了笑，但將均偉放到床上，替他蓋上被子，拍了拍他的臉蛋說‥「閉上眼睛——睡覺！」阿文看著均偉閉上了眼睛，這才轉身——但見大夥，竟然都跟了進來，忽聞‥
　　〈簡淑芳〉叫道‥「哇……叔叔……你的書，怎麼這麼多啊？」
　　采宜叫道‥「太誇張了吧！整片牆都是……你在開書店啊？」
　　鳳玲看到桌上的紙娃娃‥「哇……」了一聲，叫道‥「你們看！好多紙娃娃嘔！」
　　佩華叫道‥「叔叔……給我一個……兩個紙娃娃！好不好？」
　　雅然叫道‥「我也要……兩個好不好？」
　　佩瀅叫道‥「叔叔！我也要！」
　　…………
　　一時間，大家都吵著要。
　　阿文但見大家伸手就要拿，趕緊叫道‥「慢著！」阿文一把跳到桌前，又叫道‥「一人給兩個就好，不准多拿！」阿文於是把紙娃娃，一一的分給大家，然後說‥「這個摺來不容易，大家要愛惜，好不好？」
　　大家都答道‥「好……」
　　阿文坐到椅子上，說道‥「大家隨便躺、隨便坐，要睡覺的睡覺、要看書的，那邊有故事書——」　（註‥阿文的房間，是個大通舖。）
　　采宜叫道‥「潘文良！為什麼‥你每次，都不給紙娃娃畫臉呢？」
　　阿文笑道‥「我畫得不漂亮，妳們就會不喜歡……所以‥要畫，妳自己畫！」
　　國城突然把紙娃娃，丟到桌上，叫道‥「哎唷……好像雞蛋鬼！」
　　大家一聽‥「哇啊……」的叫了起來，紛紛把紙娃娃丟到桌上。
　　阿文笑道‥「我看，你們以後，連雞蛋都別吃了，怕什麼怕嘛!?你們說‥雞蛋鬼，連頭髮都沒有，紙娃娃，還有頭髮呢！不要的話，我收起來了嘔！」
　　大家這才把紙娃娃，給拿了回去。
　
　　鴻馡走到阿文身旁，坐了下來，抓了支筆，便給紙娃娃的臉畫上眼睛、鼻子、嘴巴，結果‥被阿文不小心一碰——嘩啦！一下，嘴巴便畫得「裂」到耳朵後去了……鴻馡氣得打了阿文一下，抓了張紙，寫道‥

　　　　叔叔！　ㄆㄟˊ我一個　ㄓˇ　ㄨㄚˊ　˙ㄨㄚ！

　　阿文看了，笑道‥「這簡單！」阿文於是便將那個紙娃娃的頭，給拔了起來，另外摺了個頭，黏上去，抓了支「鉛筆」，遞給鴻馡，說道‥「用鉛筆畫，免得又畫壞了。」
　　鴻馡抓起鉛筆，給紙娃娃畫了雙大眼睛，又畫了鼻子，和一張小小的嘴巴，畫好了，便拿起來，在阿文眼前晃了晃，又向大家晃了晃——
　　大家於是也跟著拿筆去畫——
　　阿文突然聽到一陣‥「鏗鏗鏘鏘」的聲響，抬頭但見——
　　國松拿著「吉他」，在那裡亂彈。
　　阿文趕忙叫道‥「嘿嘿嘿！給我拿來，不要製造噪音。」
　　國松又彈了兩下，方才將吉他，遞給阿文——
　　阿文接過吉他，隨意彈了幾下，但聞‥
　　賴美庭叫道‥「叔叔！聽說‥你有很多故事，說一個，來聽聽好嗎？」
　　雅然說‥「對嘛！好久都沒聽到你臭蓋（吹牛）了。」
　　鳳玲叫道‥「你怎麼好像從來，都沒給我說故事？」
　　采宜叫道‥「你的『淘氣姑娘』，有沒有新的故事啊？」
　　阿文笑道‥「你們『心情』還可真好，缺眼、缺耳、缺鼻、缺嘴的，好像一點也不在乎……還有心情，聽故事!?」
　　啟昇說‥「在乎，也沒辦法啊！」
　　阿文問道‥「奇怪！那些雞……〔還是別說『雞蛋鬼』的好！〕啟昇！他們搶走你們的眼睛、耳朵……你們是不是都不會痛啊？怎麼臉上，一點……『傷痕』也沒有呢？」
　　啟昇答道‥「我也覺得奇怪啊！我被拔一隻耳朵，也不會痛。」
　　玉鳳說‥「他們搶走我的左耳，我一點也不會痛，還是賴美庭跟我說，我才知道呢！我一看，她也少了一隻耳朵，她也不知道……」
　　首慈叫道‥「叔叔！你快說故事嘛！」
　　阿文叫道‥「好好好……」阿文想了一下，笑道‥「跟妳們講『淘氣姑娘——遇鬼記』，好不好？」
　　有人叫道‥「好好好！」
　　有人叫道‥「我們才碰到鬼，你還講鬼？」
　　有人叫道‥「講別的嘛！」
　　有人叫道‥「沒關係啦！」
　　…………
　　阿文等大家「吵」完了，方才彈了兩下吉它，說道‥「我看……還是說別的故事，讓你們笑一笑，好睡覺，免得睡不著；睡著了，作惡夢。」
　　吳嘉琪突然叫道‥「你們在說什麼……我都沒聽到……」
　　阿文看看嘉琪，兩片耳朵都沒了，想是成了「聾子」，還有小白菜（簡淑芳的小名），坐在床上東看西看的，大概是處在‥「安靜無聲」的世界……阿文不禁搖了搖頭，從身後的書架上，抽了兩本故事書，遞給她們說‥「妳們自己看故事書好了。」阿文但見她們兩個，趴在床上翻看著書，不禁又搖了搖頭，一邊輕彈著吉它、一邊說起故事……　阿文說著說著，突然發現——
　　鴻馡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大夥竟然一個個都睡著了——
有的「塌」在地上，就睡著了；有的躺在床上，豎七橫八的睡著。
　　阿文頓時，也覺得睏了，於是‥放了吉他，趴在桌上，很快的，也就睡著了。
　

　　　⊕３

　　阿文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被人拍著肩膀，但聞‥
　　啟昇叫道‥「叔叔！起來了！我們去找雞蛋鬼，討回我們的眼耳鼻口……」
　　阿文坐起身子，眨了眨眼睛，一時，腳麻得像木頭似的，趕忙彎腰，伸手用力地摩擦小腿，好會兒，才覺得舒服些，看看鬧鐘，已經六點半了，心想‥〔我好像也沒睡多久，怎麼就六點半了呢？〕阿文看看窗外，卻見明月當空照，不禁叫道‥「月在天心……怎麼會是六點半？」阿文瞪大眼睛看鬧鐘‥「一，二，三，四，五，六……沒錯啊!?〕阿文不禁將鬧鐘給倒了過來——時針、分針指向天空，笑道‥「就當它是二十四點好了！」
　　鴻馡拍了下阿文的肩膀，在紙上寫著‥

　　　　叔叔！你的時 ㄓㄨㄥ，ㄏㄨㄞˋ了嘛！

　　阿文叫道‥「壞了!?」阿文揉了揉眼睛，再看看鬧鐘——果然‥秒針沒在跑。
　　啟昇又在一旁催道‥「叔叔！快走嘛！」
　　阿文叫道‥「好……我們去找『它們』算帳！」阿文站起身子，順手抓起‥掛在書架上的「彈弓」，叫道‥「咱們走吧！」
　　玉鳳叫道‥「叔叔！你帶彈弓作什麼？」
　　阿文笑道‥「或許用得著啊！走吧！」阿文領著大夥，走到庭院，忽然一念心起，便叫道‥「嘿！小朋友！大家去找一樣……棍啊！棒子什麼的，帶著——」
　　惠敏問道‥「要幹什麼？」
　　國城問道‥「你要帶我們去打架啊？」
　　阿文笑道‥「沒有啦！帶一些『武器』，以防萬一……有備無患嘛！我們先跟『它們』講理，如果『動口』不成，那我們就『動手』，來個『先禮後兵』嘛！」
　　大家聽了，便各自去找「武器」，一下又回到庭院——
　　阿文一看，只見——
　　有的拿掃把、有的拿畚斗、有的拿拖把、有的拿水桶……
　　阿文不禁笑問道‥「幹嘛啊？你們是想去幫他們，『大掃除』嗎？」
　　采宜叫道‥「你們家，也沒什麼刀啊！槍啊……只好拿掃把嘍！」
　　阿文只得帶大家，到工具間，叫道‥「大家自己挑！」
　　於是‥有的抓木棒、有的拿扁擔、有的扛鋤頭、有的帶溝耙……
　　阿文看看，還有人拿草刀、拿鐮刀、拿竹棍，曾雍勝還拿畚箕，不禁笑問道‥「曾雍勝！你帶畚箕，有用嗎？」
　　雍勝答道‥「或許用得著啊！」
　　阿文‥「哼哼哼哼……」的笑了笑，摸了摸雍勝的頭，問道‥「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大家答道‥「準備好了……」
　　楊鳳瓊叫道‥「叔叔！我沒有東西帶……」
　　阿文想了想，便抓了捲繩子給鳳瓊，笑道‥「等我們把鬼，打……昏了，妳就用這繩子，把他綁起來，會不會？」
　　楊鳳瓊點了點頭說‥「會！」
　　美庭叫道‥「叔叔！這下子，我們是不是，要去幫他們『耕種』啊？」
　　阿文笑道‥「帶這些，總比帶『掃除用具』好嘛……」阿文看看大家，手裡都有了「武器」，便舉手一揮——叫道‥「出發……」
　　一群人，於是浩浩蕩蕩的，走向馬路——
　　（阿文真是「頭殼歹去」！竟然帶著一群‥「乳臭未乾」的小孩子……要去「打鬼」……真是‥傷腦筋嘔！）
　
　　阿文帶著大夥，走到馬路上，一念心起，便轉身叫道‥「停停停！我點一下名啊！一，二，三，四，五，六…………」
　　啟昇叫道‥「我們有十八個人，不用點了啦！」
　　阿文叫道‥「十八個人啊!?我也得點點看，到時候，要是把誰搞丟了，我可賠不起……」阿文數了數，果然是十八個，接著又點名‥「曾啟昇！曾首慈！曾雍勝！張雅然！張均偉！朱佩華！朱佩瀅！陳采宜！陳國松！楊鳳玲！楊國城！楊鳳瓊！吳嘉琪！簡淑芳！陳玉鳳！賴美庭！黃惠敏！宋鴻馡……好！十八個人……連我十九個……我們是‥打鬼特攻隊！」
　　啟昇笑道‥「別被鬼打就好了……還想打鬼？」
　　阿文「洩了口氣」，叫道‥「要有信心——信心就是力量！大家排兩排走，不能脫隊、不能單獨行動；沒眼睛的，照顧有眼睛的……嘔！說錯了！『有眼睛的，要照顧沒眼睛的；有耳朵的，要照顧沒耳朵的』，這時候，大家一定要‥『互助合作——團結力量大』……還好！你們的手腳，都沒被搶去。」
　　美庭叫道‥「他們的手，好奇怪嘔！好像章魚……可是‥又有指頭。」
　　惠敏突然叫道‥「你們看——那是什麼車啊？」
　　阿文轉身一看——但見路堤下，停著一輛……長一丈、寬兩尺的‥「拼裝五輪腳踏車」。
　　首慈叫道‥「我們可以坐這個去啊！」
　　阿文叫道‥「不行！那是別人的——」
　　采宜叫道‥「可是‥我們走了一整天的路，好累嘔！再走，就走不動了啦！」
　　阿文想了想，叫道‥「也罷！先『借』一下，回來就還他，大家上吧！」
　　大家‥「嘔……」的一聲，全都擁上前去，一會兒，便坐得滿滿的。
　　阿文一看——車上已坐得滿滿的，心想‥〔那我坐哪呢？〕阿文看了看，只剩下「駕駛座」，只好笑了笑，坐了上去，笑道‥「大家怎麼都不坐這個位子？這個位子，坐起來，比較舒服耶！」
　　采宜叫道‥「這是留給你的『特別座』啊！你才有資格坐呀！」
　　阿文不禁苦笑道‥「謝啦！謝啦！」阿文做了下深呼吸，又叫道‥「大家坐好啊！我們——出發……」
　　大家不禁‥「嘔…………」的「歡呼」了起來。
　　阿文聽著大夥的歡呼聲，心裡笑道‥〔又不是要去旅行，竟然還這麼高興……呵呵！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阿文努力地，踩動了踏板，車子便緩緩的，向前駛去……阿文笑道‥「此去多上坡，到時候，你們就統統給我下去‥『推車』啊！」
　　佩華叫道‥「放心好了！此去都是下坡……」
　　阿文笑說‥「這裡是我的……地盤，我還會不知道‥前面是上坡，還是下坡？你們等著推車吧！」阿文竟覺得踩沒幾下，車子就自己直往前走……看看明明是「上坡」路，腳踏車卻好像在「下坡」……阿文心想‥〔也好！省得我踩，免得我累得像生了氣喘的牛……〕阿文只覺得，駛了沒多久，卻聽到‥
　　大夥喊著‥「嘔……到了到了……下車！下車！」
　　阿文煞住腳踏車，一看——果然到了（柏油）路的盡頭了，眼看大家紛紛的跳到地上，心想‥〔怎麼這麼快？〕阿文不覺也跳到地上，問道‥「你們不是說，什麼山洞嗎？在哪裡？」
　　惠敏指著路的盡頭說‥「就在你前面啊！」
　　阿文看了看，也沒看到什麼山洞，又問道‥「哪邊？」
　　采宜拉著阿文，走上前幾步，叫道‥「這不是山洞嗎？」
　　阿文看了看，果然置身在山洞裡，趕忙跑出山洞，轉身一看——竟然只是空空一片，也看不到什麼山洞。阿文搔了搔頭，又走上前幾步，一踏過柏油路與石子路的「交接線」，竟然發現‥人又在山洞裡了……阿文不禁叫道‥「耶……奇怪……怎麼會這樣？真是奇蹟……」阿文搖了搖頭，但見大夥，都跟了進來，只得叫道‥「好！咱們進去——大家小心一點！」阿文看看山洞裡，幽幽暗暗的，心裡叫道‥〔帶東帶西，帶鋤頭、帶畚箕……結果‥沒帶手電筒，怎麼是好？〕阿文才在煩惱，洞裡突然亮了好些，雖然不很亮，但也足以看到路了，於是‥打起精神，往前走去——走著走著，忽聞一陣劈哩啪啦的聲響……
　　鴻馡嚇得一把抱住，阿文的手臂。
　　阿文看了看，原來是蝙蝠，笑道‥「別怕！別怕！蝙蝠而已嘛！」阿文邊走邊想‥〔山洞實在是個「神秘」的地方，也是個「恐怖」的地方……教人不知道‥走進去後，會發生什麼事……〕
　

　　　⊕４

　　惠敏（走在阿文前面）突然停住腳步，叫道‥「蛇……」
　　阿文但見——
　　一條手臂粗的「眼鏡蛇」，正仰著身子、左右擺動著，擋在路中央。
　　阿文於是上前，揮了揮手，叫道‥「去！去……好蛇別擋路——」
　　那蛇也聽不懂人話，還在那裡「裝腔作勢」，想要咬人。
　　阿文便叫道‥「誰拿了竹棍子的？請拿來給我！」
　　采宜叫道‥「拿去吧！」
　　阿文反手接過竹棍，立即迅雷不及掩耳的，往那條眼鏡蛇掃去——呼！的一聲，把眼鏡蛇，給撥到洞壁上……一眨眼，竟已不見，那條眼鏡蛇的蹤影，彷彿沒入洞壁去了似的。阿文把竹棍還給采宜，一手抱起佩瀅、一手牽起鴻馡，叫道‥「大家手牽手——要彼此照顧……」
　　惠敏閃到阿文背後，叫道‥「還是你走前面，比較保險。」
　　阿文只得帶頭前進，走了一段，但聞‥
　　首慈叫道‥「前面會很臭嘔！」
　　啟昇突然叫道‥「哇！趕快『暫時停止呼吸』——」
　　阿文果然嗅到一股臭味，又有瓦斯臭味、又有腐魚腥味、又有死屍爛肉的臭味、又有羊尿、羊屎的臊臭味……簡直臭氣沖天，嗅得都要吐出來了。阿文趕緊伸手塞住鼻孔，叫道‥「大家趕緊捏住鼻子——暫時停止呼吸啊……快走快走！真是一條『臭味道』嘔……」
　　鳳玲笑道‥「我都沒聞到耶！」
　　采宜說‥「我們沒鼻子，當然聞不到啦！」
　　阿文聽了，嘆道‥「呵呵！沒鼻子，也有沒鼻子的好處嘛！」阿文向前走了好一段路，方才放開鼻子，吸了口氣，也沒再嗅到臭味，便轉身叫道‥「好了！好了！通過『臭味道』了……」阿文看了看大家，不禁‥「哇……」了一聲，不禁叫道‥「你你你……你們的鼻子，怎麼變大了？」阿文只見——
　　大家的鼻子，都「大」了起來，有的像蓮霧、有的像芭樂……
　　國城指著阿文，笑道‥「哈哈哈……你的鼻子，還不是變大了！」
　　阿文放下佩瀅，摸了摸鼻子，發現自己的鼻子，竟然大得像是個文旦柚，貼在臉上……一時興起，伸著食指，把鼻尖往上推——問道‥「這像什麼嘛!?」
　　國城指著阿文‥「哈哈哈哈……哈！」的笑了一陣，叫道‥「豬八戒！豬八戒……哈哈哈哈哈……」
　　大夥一時間，也跟著‥「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阿文也跟著大家‥「嘿嘿嘿……嘿！」的笑了一陣，心想‥〔奇怪！鼻子怎麼會變大呢？……會不會是‥嗅了那些臭氣的關係？……真是可怕！〕阿文想了想，不禁捏了捏自己的大鼻子，又一邊叫道‥「叭噗！叭噗……快來買叭噗……」
（叭噗‥賣「冰淇淋」的小販，所用的喇叭。）
　　大夥看得不禁又‥「哼哼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佩華也伸手捏了捏阿文的大鼻子，一邊叫道‥「叭噗！叭噗！好食的叭噗！」
　　大夥又‥「哼哼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阿文搖了搖頭，笑道‥「好啦！好啦！別笑了啦！繼續走吧！」
　　大夥好容易地笑停了，方才又繼續向前走。
　

　　　⊕５

　　阿文走著走著，突然聽到——
　　一陣陣亂叫怪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咿……咿咿咿咿！　嗚呼……」
　　「咕嚕！咕嚕……呀呀呀呀！嘔嗯……」
　　「啊……　啊……　啊………………」
　　…………
　　一時間，鬼哭神嚎，慘絕悽厲；魔音穿腦，震耳欲聾……
　　阿文伸手摀住耳朵，回頭但見——
　　大夥摀著耳朵——啊啊亂叫、東倒西歪……
　　嘉琪和淑芳，兩個沒了「兩耳」的，站在那裡，一點也沒事——
　　小白菜問道‥「你們怎麼了啊？」　（小白菜‥簡淑芬的外號。）
　　阿文不禁嘆道‥「呵呵！沒耳朵，也有沒耳朵的好處嘛！」阿文一時心起，叫道‥「嘿……大家趕快唱歌，『以口還口』，摀著耳朵唱歌，這樣，也就只能聽到自己的歌聲——要大聲唱！」阿文也不知道，大家照做了沒有，自己摀著耳朵，嘴裡亂唱道‥
「山青水明又清靜……陽光照遍著大地……
　錦鏽河山真美麗……鳥語花香悅人心……」
阿文唱了一大陣，果然就聽不到那些……「噪音」了。
　　阿文走了一段，回頭看了看大夥，不禁叫道‥「哇……你們的耳朵……怎麼變大了？」阿文只見——
　　有人的耳朵，大得像狗耳朵；有的像馬耳朵、有的像兔耳朵……
　　阿文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發現‥自己的耳朵也變了大，不禁伸起雙手，捏著左右耳的「耳郭」，往上一提——問道‥「我的耳朵，像什麼？」
　　國城又叫道‥「豬八戒！」叫著，又指著阿文‥「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大夥也跟著‥「哈哈哈哈……」笑了起來。
　　阿文笑道‥「笑……自己像驢耳朵，倒笑我像豬耳朵——」
　　大夥看了看別人的模樣，不禁又笑了起來……有人笑得捧著肚子直跺腳、有的笑得躺在地上直踢腳、有人笑得靠在洞壁上直搥……
　　阿文搖了搖頭，心想‥〔耳朵怎麼會變大呢？……想必是‥聽了那些「噪音」的結果吧！〕阿文等大家笑完了，方才叫道‥「走吧！走吧！你們可真厲害，變成這副模樣，一點也不擔心，還有心情笑呢！」
　　采宜叫道‥「你還不是一樣，還有心情，裝『豬八戒』……賣『叭噗』，害我們笑得要死不活的。」
　　阿文晃了晃頭，想想自己，還真的好像‥一點也不「煩惱」的樣子……只得搔了搔頭，叫道‥「走吧！走吧！大家小心點！前面不知又會有什麼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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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雞蛋鬼》一。2020.09.13.日　04:5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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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雞蛋鬼》二。2020.09.13.日　04:5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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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雞蛋鬼》三。2020.09.13.日　04:5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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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雞蛋鬼》四。2020.09.13.日　05: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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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文良《雞蛋鬼》五。2020.09.13.日　05: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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