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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15 10:21:50| 人氣79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老人,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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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這棋,」



老人的逗號後,始終沒有句子來銜接,沒有句號來結尾。

他兩指併攏,而指看著棋。
雙眼……其實也無法注視根本,就是空洞灰白而已。


她等著,也沒不耐倒也無奈。


說是裝腔作勢嘛這老頭,倒也不是真切地想耍這麼個排場。
只是欲話明什麼,古式的程式總會空跑一陣,才能執行。


「下得不錯。」

看吧,跑完了。

 



但她眼睛也因此語瞪得頗大,雙瞳像是要挑戰本已是核桃般的極限。


「不錯?」這是她心中所想的。

「他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這是她心中想到一半,就自覺不敬而快速抹掉的。




也不是非得確認一下,
她也沒有像戲裡演的蠢舉──在盲著面前揮揮手,帶起風讓殘者查覺──

但仍是不住往灰瞳盡處望去。








是真盲了,她知道。
是下得很糟,她知道。



棋上沒有車馬,難道他摸不出嗎?
她把玩著。






不相信因五感失一,令汗毛都敏銳如尖的他會不知曉。
只是,不說破。


但不知是,不願說破,還是待她點破。









「那兒有花開了。」

放著棋譜未完,老人隻手撐著拐杖,手抖著,站起。

 



「哪。」

她接過,老人自地上拾起的「碎花」。








「都謝了一地了。」



我們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誰來說這句話或許打緊,
但故事尚未結束,我們可以有點耐心,再繼續陪他倆兒走在花叢裡。







「這些困擾你嗎,曾經?」

她曉得困擾也不會是此刻,因為一地「碎花」都是她的傑作。



所以老人笑,笑了。

「這些困擾妳嗎,曾經?」並且將問題反丟回去。






他問的,這些困擾,說的是殘像,
從來就非似現在這般形態的「碎花」。








「我請你守護它,」

她盯著地面上的一個點,卻未真正看進眼底。










程式空跑中,老者未語未催。
……但我們等了很久。

























很久。


















「謝謝你。一直在這裡等我。」







女孩其實一直不明白,她與老人之間是何等關係。











「你的花園呢?」



老人無聲,而女孩也彷彿突然目不視物。
所以我們無從得知,老人是否曾示出任何回應。









女孩是去過老人花園的。

散了許多書籍,什麼類型都有。
落了許多手稿,什麼類型都有。







現在,老人來到這裡……



她曉得,園區的門閉上了。
不明白的是,老人遇上了什麼樣的困難。












她突然道:「那兩兄弟死了。」


「我知道。」
其實老人根本不知道她在說誰。









「妳想把這些都帶走嗎?」


她沒有回答。

看不見的老人,聽不見她的回答,估不到她的神情。
我們,也無從得知,她心裡是否有聲音、有想法。









「他們還能飛上天空嗎?」

這又是一句,不知誰出口的疑問。










「我的門開了。」女孩。





當然。否則老人不得其門而入。
更不能下盲棋,沒有車馬,只走兩人才懂的棋譜。











「他們孱弱。」




看官們欲將白眼。
太多必須猜測、卻不知是誰的發言。












「妳的東西,妳該自己拿回去。」

「那麼你的呢?」


「妳,還在門檻邊上嗎?」










門檻的事,早就成了不需要煩惱的問題。
那已是個既定存在的事實,在門檻邊也很好。

她還能夠回憶,還能保有盒中的女孩。
還能跨出去,捍衛門內的一切。










老人在轉移話題,她知道。










一直以來,老人什麼都沒有做過。

但在「碎花」滿地中,他一直是她願意拾起一點什麼的力量。








她助不了雙眼空洞的老人。
心結,向來就是要自個兒去解。






她無奈的是,難道連一句勸慰都沒有辦法嗎。









「那杖伴你多遠了?」女孩看著老人手中支撐他的。

「很久、很久了。」程式沒有空跑,但老人很緩。








「園區閉上了。你想不想,讓杖多看點什麼。」


 

 

 

 

 

 

 

 

 

 

 

 

 

 

 

 

 

長達二十行的空白,就是兩人之間的沉默。






「是啊,等到杖看完了,問題還是要面對……
    即便不知問題出在何方。」




那又為何?
這是我們的疑問。





「為什麼不能逃避,非要面對問題不可?」

這是危言聳聽。
女孩向來不正面思考,她的負面也像吞噬一切的黑洞。









「杖去看,你去聽。」

「活著是很累……」


女孩低首,負手在後。
開始有一下、沒一下輕踢稍長的青草。



「守著還未知解的題,何苦。」

「若要暫留它,那便留它,別讓它跟著杖去走。」








女孩也不看向老人,繼續自顧自說著。
一直都是自顧自說著。




「園外那些野獸等著,難道杖抵不過他們?」





「走吧。逃吧。你會回來。」

「那些野獸重要,還是你的花園重要?」






女孩不敢確定老人會給什麼。








遇上困難就是逃,否則任憑他們將自己吃乾抹淨嗎?

得先穩住自己的腳步。
看看老人即使倚了杖,雙足仍是抖得激烈。







這是首次,女孩見著老人慌了。








但不先鞏固杖的強大,誰來為他守住花園。


















「你視才。」


老人終於有點反應了,身形因為這三字,稍顫了一瞬。







「曾有個故事,是這麼說的……」


女孩的故事,常有開頭──引人入勝的開頭──
卻少有結尾,她總說時候未至,他們未曾喚她。


「生命徬徨時,找錯卜算給些建言,
   卜算卻說:『你這一生徒勞無功,無論做什麼都是事倍功半。』。」

「卜算還道:『不僅如此,連走到盡頭都沒有辦法。放棄吧。』。」



女孩身轉了半圈,她盯著天空的橘黃。
我們不知道那曠景,是否有筆劃、或者文字。



「那人對音樂、繪畫、寫作、設計、舞蹈,凡是關於『創作』,
    他都有涉獵。僅是涉獵。」

「愈是想鑽研,他愈發現自己根本沒這長才,多少順應了卜算之言。」


「人知其極限,就該懂得將權力放手,
    否則權利會因權力而全盤皆輸。」

「這想法存在他腦中過。」


「權力的時間有限。他懂。」


「但他越是深入,越發現他連前浪之名都無法被號稱。」

「他不急,不急。可前浪已在那兒待後浪踏足,他卻仍只能在邊上。」


「而後,他虛心向後浪求教,更是打擊。」

「不得不認了,當年那卜算之言。」


「可,他推起那群後浪來。」

「在音樂、繪畫、寫作、設計、舞蹈,凡是關於『創作』,
    他皆將新星發揚光大,為他們尋更寬更廣的路。」




「他知其極限。當年尚不知,他能將人推往無極之處。」

「他視才。」









「而你,不僅視才。」

「你更非前浪,也不在邊上。」






我們回頭看看老人,他貌似嘆了一息,不明顯的、不知其深意的。








「花園裡有多少東西,只有你自己曉得。」

「散亂亦或井然有序,這重要嗎?」






「它仍存在著。」







「你不讓花開,又該如何曉得,它會成什麼樣,是否是你要的樣?」









女孩從來不尋種子,她說她種不出它原本的面容。
她說,她不知該怎麼種出,外界以為它該有的面容。


她也是沒想過的。

要生便生吧。
結什麼果,只有身為當事人,才曉得的不是嗎。





脫序的花朵,仍然是你親手植入土中。
那生命之禮的結是你繫下的。



生得並非原有其貌,真的非得如此看重嗎?







「種花的路很廣,不是只有一條。
    何況你花園之大,單一品種,廣為人知的品種,又有何意。」

去哪兒看不都一樣。





「讓杖行遠,它去看你去聽,那目會明。」






「你的花朵,已經如鬼魅一般緊隨著你了……」

女孩未曾正視,早撇見天邊遠處有字停駐,等著主人歸家。







「過去你能看穿他們未來會如何生成,不安的是現在的異變。」

「見不著他們穿什麼衣裳,但感官只有其一嗎?」




「質疑自己是對的。」


女孩這註……
令我等都存疑。





「不是窄了道。是道自成,而你未覺。」


明了我等之心。







「我以為,拜訪下棋,談的是你的花園。」

「我的『花碎』了。」女孩卻笑了。




老人無語,知其嘴角有彎。
更知其意,欲他別再繞彎。



他將杖立於身前倚著,望天。






「你會回來,待你明白。
    花從來不是只能有一種它自個兒的面容。」

「無法駕馭他們,為何不能任憑他們駕馭。
    不都一樣是你的花兒?」



女孩只丟下,這,不只一句。












老人倚杖。

那杖在顫。









遠處,字飛落。








尋道。

找主。




台長: 淡‧藍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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