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盡天涯 成長是包容傷心的一切理由；生活是早上的兵荒馬亂與晚上的燈下樹影；寫作，不過是與自己和世界對話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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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玉鳳

 

　　悅書房要結業，像過去幾年其他小書店或老店宣告關門時一樣，很容易就觸動了今天澳門人的神經──城市越富裕，屬於我們的老的、舊的、小的、文化的越保不住。可是，因為認識悅書房的老闆娘，我想說點不一樣的故事。

　　大家姐去世前幾年進了悅書房工作，因為在家庭聚會時常常提及書店的東主──老闆娘，我們一家人很快就跟著姐姐把老闆娘喚作李小姐。

　　聽到的第一個有關李小姐的故事，是大家姐到書店應徵那天。她應徵的是主要做收銀工作的店員，到了現場看到李小姐本人，突然覺得自己不適合，因為對她來說那屬於文職工作，文化工作，她從未做過，擔心自己的學歷勝任不了。那場面試最終有點像李小姐鼓勵姐姐，覺得自己可以一試。第二個故事是大家姐工作滿一個月的時候。那一天的下班時段，李小姐請大家姐在書店裡任選一本自己喜歡的書帶回家，原來那是悅書房的員工福利，每月可以免費選一本書自用。福利的出發點很明顯是鼓勵書店員工多閱讀，多看書。對大家姐而言，那卻是另外一重意義：我真的可以讀書。當年因為家庭經濟原因，大家姐在小學畢業前就輟學，在製衣廠工作幫忙家計，雖然她從沒放棄自學，平日報紙新聞都讀得比我仔細，可是，她終究不曾重返校園完成學業，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和書本、文化之間距離很遠，會在大學畢業的弟妹面前說自己沒有文化。當年她曾經憶述，李小姐請她選書時她非常緊張，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選了一本其實一早就想讀的書，幾個晚上把書讀完，興奮的期待選書日子重臨。後來，大家姐不僅常常會跟我說在一本書上讀到什麼，有時還會推薦我讀某一本書。

　　大家姐離世後，我們到她家檢視遺物，這才發現，她的衣物非常的少，書卻出奇的多，修身的，心靈雞湯的，文學的，教育的，社會的，如何做好媽媽的，然後是關於烹調、食療和癌症的。多數書上都有折痕或其他書本給看過的痕跡，讀著書脊上的名字，幾乎就能識別大家姐去世前幾年經受過的困擾，曾經如何嘗試透過書本解脫，也曾經如何在書本之中尋找出路。然後，我明白了為何在書店工作的那幾年，大家姐自信了，工作得快樂了。因為，悅書房不僅是賣書的，她真的在經營一種文化事業，會讓每一位員工都讀書愛書。因為，有一種文化工作，能在細枝末節改變人心，讓人快樂向上，自信自強。

文：原載2014年9月18日《澳門日報》“筆成氣候”專欄

圖：https://c2.staticflickr.com/2/1055/940581798_0116f2a4a4.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