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庸與狂飆的中年與青春──「男人四十」
剛看完「男人四十」心裡總有種淡淡的憂鬱與冷漠，我才二十三歲，離「四十不惑」當然還久得很，中年人的心境與成熟也許都還不是我能瞭解的，可是我還是很希望說說自己的看法，就我的角度。
整部電影以師生戀為主體，穿插屬於中年特有的憂鬱與沉悶，包括了事業、教育、家庭等，有的是匆匆一瞥、有的是社會的普遍現象，故事裡還引起另段陳年舊事（也是師生戀），這段舊事由男主角林耀國（張學友飾）與妻子陳文靖（梅豔芳飾）以對兒子敘述的方式接力完成，主要是說陳文靖早在學生時代就愛上當時的國文老師（庹宗華飾），還懷了老師的孩子，可是老師最後仍以家庭為由，甚至以陳文靖認為非常糟糕的方式來處理他們的結局、離她遠去，老師至死都不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而這個孩子後來卻成了男主角的大兒子、卻是也是男主角認為最放心、最乖巧的兒子。
對男主角林耀國而言，因為這個故事使他暗戀以久的同學成了他的妻子，老師二十年後的出現，妻離子散垂垂老矣也同時瀕臨死亡，他把他的思緒拉回到那個時代，妻子的有情有義讓他有些不滿，「今天下午才有人提醒我，要承認別人的自由」，相當勉強地，他同意「放妻子一個月的假」，讓她去照顧這個衰病侵尋的老師，這也促使了他「外遇」的際遇與動力；對陳文靖來說，經歷了「偶像」的失落，她恍然大悟：原來「偶像」也是人，也會懦弱、逃避、也會卑鄙、甚至偶像也會死──二十年後重見，偶像老了、也快死了，她忽然覺得愛與恨同時都消失，她負擔起偶像的最後，就是那麼幾天、幾個星期的生命，可是她的內斂與細膩早就發覺丈夫的不安，在一次的對話中她問他是不是懷疑她、為什麼不信任她，「我從不懷疑妳的有情有義」，既然從不懷疑，那不安何來呢？
──來自於林耀國對自己的不信任與懷疑，那種罪惡與矛盾的感覺。
時過境遷，就在男主角即將步入四十時，他遇上另個女人，他的學生胡彩藍（林嘉欣飾），年輕、自然，身具現代感，好像經歷很多，卻又有一點點的多愁善感、一點點純真，與林耀國的懦弱與平淡是強烈對比，因為家庭與社會，讓他在行動上往往無法隨心，在愛戀上也只能半推半就──常常是在充滿罪惡與矛盾間進行。他把自己的沉悶與憂鬱藉由沉思的方式表達，蘊藉內斂，正因為對家庭的愛與承擔都有責任，他無法也不敢放手，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悲觀，預言了他的平庸人生；而女學生胡彩藍的勇於追求、多采多姿、敢收敢放，卻正是在綻放青春活力，在與男主角一度春宵之後、回程路上說自己以後當導演，一定要把男主角沉思的鏡頭放進電影裡，男主角笑而不答，也許是認為這不切實際吧！胡彩藍卻說：「你不要小看我哦，我要做的事一定做的到」，這種對未來夢想的自信與自勵，勇於表達自己、有一點點的特立獨行、一點點的獨立思維，正是我們這一代強調並且力行之的開放、多元、豐富的理想典型，說是「理想」並不為過，畢竟相比之下，林耀國正是「現實」「實際」的最大表現。
我注意到當兩人交往時，男主角總是透露出一種不自在、刻意的態度，與胡彩藍的自然、瀟灑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這裡引申出兩個價值觀的衝突與不和諧，談話時林耀國總喜歡把問題確定、思考往往也是為了給予一個「答案」，而胡彩藍卻總是懷疑這個答案、甚至乎答案如何並不是她需要的，換言之，兩人的世界，林耀國創造與存在的都是「規矩」，而胡彩藍卻表現出「所有的規矩都是為了被打破」式的反叛。一幕在pub的場景，林耀國催胡彩藍應該要離開了，「晚了，就出不了關了」「出不了關又怎樣呢？」，是的，又怎樣呢？林耀國沒想過，恐怕我們都沒想過。
全劇的主力在描寫男主角面對妻子遇上舊情人、而他自己卻遇上新情人的情感掙扎上，說掙扎似乎太過，我的感覺是男主角總是被動、做作、軟弱，甚至有點膽小與卑鄙，他的表現其實與妻子的舊情人（就是他們的高中國文老師）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但是胡彩藍並不是陳文靖，她無須再為偶像的失落與懦弱而感到難過，也或許林耀國從來就不是她的偶像，這種無以來由的情愫可能連她自己也不明白，最後她選擇無疾而終，追求自我，她把上課偷畫男主角的圖像「還」給了男主角，「等我開店了再打電話給你」，她該不該打會不會打已經無關緊要，其實她始終不需要答案、故事有沒有結局也不是她關心的，也或許，沒有結局正是她要的結局吧！
不過我覺得最諷刺一點的依然也是結局，隨著學生的畢業、隨著胡彩蘭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了林耀國，林耀國的的吃乾抹淨、都拿的都拿了、不該拿的胡彩蘭也給了，他仍是顯得那麼被動、軟弱，他能幹什麼？他始終也不敢做些什麼。而胡彩蘭的船過水無痕，人去樓已空，揮一揮衣袖不帶走雲彩的瀟灑，是個性使然、敢愛敢走？新世代的戀愛觀就真的那麼收放自如、就真那麼容易揮袖說拜拜？還是編劇揣測的大眾心理，希望給予一個圓滿？也許是、也許都不是，不過可以肯定的，這正是每個外遇者都期盼遇到的典型吧！
很多影評在談到這部電影時，總會帶到「這部電影表現了中華文化的失落」，男主角的用心教學、彈性的上課方式，卻總是引不起學生的共鳴，他自己倒是處之泰然習以為常，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事業上的失落，這是否意味著我們的傳統已經不再與青少年發生呼應呢？是的，在大部份的青少年身上的確是的，這種現像早在發生並且已行之有年，不過在這裡我到寧願採用「胡彩藍式」的思考──那又怎麼樣呢？
對阿，那又怎樣呢？
二００三年四月六日
片名：《男人四十》July Rhapsody
出品／製作：星皓電影有限公司
發行：群體工作室有限公司
導演：許鞍華
演員：張學友、梅艷芳、林嘉欣、譚俊彥、庹宗華
編劇：岸西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