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自由共享，實際隱性壟斷；反而中心化與專利更坦白
去中心化的幻象
近年來，「去中心化」成為許多平台和社群的口號。它被包裝成一種自由與平等：人人可以參與，人人都有聲音，不再受制於單一權威。然而，實際經驗卻往往與想像背道而馳。
在區塊鏈世界裡，DAO（去中心化自治組織）就是典型例子。表面上，每個人都能參與投票，但因為投票權重往往與持幣數量掛鉤，結果就是大戶壟斷決策。名義上「人人平等」，實際卻變成「有錢人話事」。
另一個例子是內容平台。當你進入一些自稱去中心化的寫作社群，例如 Matters，你會以為文章的價值來自內容本身。但現實卻是：平台內部的互動依然被小圈子主導，核心作者互相拍手、互相推高，形成隱性壟斷。表面上人人平等，實際上只有少數人佔據曝光的位置。
這種「小圈子邏輯」甚至比傳統中心化平台更隱密。因為在中心化平台上，你至少清楚演算法如何分配流量；而在去中心化平台裡，你以為是自由，卻無形中被另一套社群規則綑綁。
開源的幻象
類似的現象，也存在於「開源」。表面上，開源是為人類福祉：程式碼公開、知識共享、全球協作。但在現實世界，開源往往成為大型科技公司最方便的數據收集與成本外包。
例如，TensorFlow 和 PyTorch 等開源框架，的確因為社群貢獻而不斷完善，但最終的方向與核心權限，仍然由 Google 或 Meta 牢牢掌控。大量開發者付出心力，卻無法真正影響專案的發展路線。
Linux 也是典型案例。雖然成千上萬人貢獻，但最終核心維護權只集中在少數人手裡。更甚者，大型科技公司利用 Linux 作為基礎，再推出自己的商業版本或服務，獲取龐大利益，卻未必回饋等量的資源給社群。
對普通開發者來說，開源只是一種付出，卻很難獲得相應的主導權。這種「虛有其表的共享」，與去中心化的幻象如出一轍。
中心化與專利的另一種透明
相比之下，中心化和專利反而更透明。
- 在中心化平台，你知道規則：由演算法主導，數據集中，所有人明白自己在與誰交涉。
- 在專利制度下，邊界清楚：你申請了專利，就擁有某項發明的使用權，雖然嚴格，但至少坦白。
它們或許嚴苛，但不會假裝「自由」；它們明明白白告訴你：這裡有一套權力結構。相比之下，「去中心化」與「開源」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披著共享與平等的外衣，卻隱藏著另一種壟斷。
我的親身經驗：Matters 的小圈子現象
我曾經嘗試在一個去中心化的寫作平台 Matters 發表文章。短短兩個多月，我已經寫了超過一百篇，主題涵蓋文化、語言、社會批判。理論上，平台應該根據內容質素讓文章自然傳播。
但實際上，我發現「精選」的文章大多是感性小品，或者屬於平台核心作者的作品。批判類文章很難獲得曝光，留言區裡常常被老派知識份子「指導」︰而且不是針對內容，而是套入他們的框架來批評。
在這種環境下，年輕作者若缺乏自信，很容易被打壓，最後選擇只寫感性文章，因為那才是最「安全」的。表面去中心化，實際上卻是一個由小圈子決定規則的隱性壟斷場域。
亞洲年輕人的迷思
值得注意的是，亞洲年輕人往往更容易被「去中心化」或「開源」的幻象吸引。原因有幾點：
1. 對權威的不滿︰亞洲社會長期存在高度中心化的結構，無論是教育體制、公司文化還是政府治理，年輕人對「權威主導」早已心生抗拒。於是，一聽到「去中心化」「人人平等參與」，很自然會產生好感，視之為逃離舊制度的出口。
2. 對共享的理想化︰許多年輕人接觸到「開源」的語言，會將其浪漫化，以為只要知識共享，就能打破壟斷、帶來真正平等。但他們未必意識到，開源的實際權限分配依然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大公司更會藉此收割免費勞動力。
3. 缺乏制度觀察的經驗︰在亞洲，很多年輕人接受的教育強調服從與考試，而非制度分析與權力批判。因此，他們往往停留在表面口號，缺乏足夠工具去辨識背後的結構性問題。
這解釋了為什麼去中心化與開源在亞洲語境中常被視為「新希望」，但實際上卻未必能真正解放社會。相反，如果缺乏制度觀察能力，反而更容易被這些幻象操縱，最後落入另一種壟斷。
結語：幻象與真相
去中心化與開源，從來不是絕對的自由或平等。它們只是一種幻象，一種新形式的壟斷。相反，中心化與專利至少提供了清晰的規則和邊界，讓人們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真正的自由，不是喊口號的「去中心化」，而是創造一個能夠讓更多人參與、能夠避免小圈壟斷的制度。當我們看穿這些幻象，才有可能開始思考：什麼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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