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瓦昔白璧 12
文:Hai Ting(Seia)
11.
林筱梓小的時候,父親總喜歡買許許多多的水果擺在餐桌的角落。尤其秋末冬初一顆顆碩大圓滾的福橘,他總是一買就買上一大袋,那些表皮澄黃透著青,手感粗糙的像老婦人的雙手,剝開來清冽的香氣撲鼻而來一瓣瓣似蓮花,像彎彎新月的福橘就是幼時林筱梓的天上人間。
她那時候總是喜歡大冷天赤著一雙腳,就剝了橘子蒸了吃。被父親訓斥傷身,一會兒熱到肺,一會兒冷到腎氣。
說這樣女孩兒家會長的不漂亮,她這才開始穿趿上室內拖鞋,選著正午暑氣最盛時吃橘子。
父親還喜歡炒核桃仁,一炒就是一大鍋子。粗砂混著食用精製粗鹽,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才練就了一身好本領,炒的火侯恰到好處,說是給筱梓補腦袋瓜子。吃起來不燥熱還得兌鮮奶。
一切的愛既沉默又深刻,無言且嚴肅,像一座宏偉的大山,又似一泓涓涓清泉,濃郁深遠卻又平靜親切無所不在。
她的爸爸是這樣愛她,但被她愛的人給傷害了。就這樣,她跟季紹衍的感情傷害了愛她至深的父親。
兩相權衡之下,她覺得也許真如季夫人說的,離開紹衍是對的。
得知木頭不在台灣等他的季紹衍跟家裡大吵著不去美國讀書,被老爺子訓了一頓,硬是被提前送上飛機。臨走前大夥餞別因為AA制所以選在公館平價的波希米亞風餐廳,木頭和不知去哪度假的席夢思都沒有到,木頭沒來,季紹衍大少爺脾氣發作的簡直把現場弄得差點不歡而散。
其實木頭沒去是因為父親掛病號,葉克膜的心臟手術本來風險就高,在過程中進入病危狀態,筱梓根本抽不開身,一方面也是恨著跟季紹衍這段雇傭關係傷害了自己的父親。她沒好意思跟要強重道德禮教的媽媽說,錢是人家包養給她的遣散費,只說錢是這三年打工賺來的,還怕媽媽知道爸爸是被人陷害的,只怕媽媽一迭的哭她對不起林家祖宗,雙重打擊之下變的人更加憔悴。
搶救中的父親插管的身體在加護病房看來怵目驚心,母親佝僂著一副身子,孱弱的像是隨時會暈倒過去,十五天的診療,最後,林爸爸還是不敵病魔的走了。走的平靜的仿若沉沉睡去。
內心早就在進病房這些日子千穿百孔泣不成聲。林筱梓外表沒有哭,只是深深的疲倦,她很累很累,她們全家沒有來得及去新加坡重新開始,最疼愛她的父親,就被她紹衍親人殺死了。她沒有哭,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以往她疲倦時父親會牽著她小小的手幫她按摩手穴,放鬆神經,要她好好休息。可現下會這樣做的父親已經不在她的身邊,她右手壓著左手手指輕輕地為自己按摩手穴。她的父親終究離開她了。還有紹衍也離開她了。
她累得快要喘不過氣。
真的,如果可以,她想要從來沒有過這段雇傭關係。
所幸,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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