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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7年9月23日

地點：EX Studio

 

先前做為代表臺灣赴日本戲劇節演出的團體，由於該戲劇節今年給定了一個題目：即易卜生《玩偶之家》的第三幕，且不能夠改編其臺詞，因此對每個參演的各地團隊而言，既有趣、也會是創意的刺激與表現的挑戰。

 

EX-亞洲劇團版的《玩偶之家》，在導演Jayanta這幾年對於「本質劇場」（theatre of essence）的探索與實踐之下，以及演員與設計的集體發揮，這次的演出倒是有融合了前面諸多作品的特色與探索的階段性成果，各種文化與美學風格借用、修飾、整合，渾為新生個體，斧鑿感已經滑順許多，整體的合一感強多了，意即Jayanta的美學探索，成效漸漸顯現，我姑且稱之為「泛亞」（pan-Asian）或「亞際」（inter-Asian）風格。

 

從演員的肢體語言展現來看，若有似無地，帶有日本能劇、狂言、京劇武生、印度卡達卡里的某些痕跡與味道，尤其再加上服裝造型的視覺設計，大量的東方元素（寬袍、衣襟、臉妝、用色等），都讓人易於辨認，但又毋須去細分哪些元素、細節究竟是屬哪一種亞洲文化，畢竟經由舞臺美術的藝術融合之後，已然是新混種、新個體，這是我認為最值得稱道的，想必也是該團成立多年以來，不斷運用既有的劇場表演程式美學，試圖想要實驗、調配出新生組合的初衷吧！

 

易卜生的《玩偶之家》不再必然只屬於十九世紀末的北歐，也不再只適用於當代西方世界，劇中關於人的本質，次及做為家庭人、婚姻人、社會人、經濟人等的辯證，這應該是具普遍意義的，因為在美學邏輯上，採取現行EX-亞洲劇團的泛亞/亞際風格，毫無違和感，反倒更增添原劇跨時空、跨文化、跨語言的經典性。

 

至於演員的表現，過去有的和EX-亞洲劇團合作過，有的則屬首次合作，Jayanta從徵選之後，均予以集訓，以亞洲程式化表演予以訓練，至演出時，演員的身體單是擺在場上，就已經有一股特别的氣質，不致像有些現代劇場演員在場上的鬆垮樣或沒個樣，甚至是只有總是自己那個樣。

 

程式化表演能夠傳於後世千百年，自有其智慧與道理，再不濟、再邋遢的演員，只要接受過一定時日的程式化操練（如同將某個表演套裝軟體，灌入演員體內般，當然，想要達到更趨理想的狀態，那還得牽涉到演員自身的恆常修練、「掃毒」，去除諸多表演的毛病，「定期更新」，仍要隨時自我充實），基本好看的模樣與架勢就會透發出來，至於更深厚的氣韻與勁道，那只有多練，而且要聰明巧練，絕非盲目瞎練。

 

倘若不去考慮這個演出版本，只呈現原劇的第三幕，而是將其視為一個獨立的戲劇故事，可以發現其詮釋的重心放在女主角娜拉的自我啟蒙，重新警覺身而為人的極其重要性，尤其在與丈夫海爾默的一番理性辯證之後，仍然感受到海爾默強烈的男性沙文迂腐，及其強大的性别歧視壓迫，娜拉不得不在這一關鍵的當口，走到舞臺中央，嚴正而堅絕地說了句「我是人」，能量穿破並迴盪在整個劇場，非常震撼，亦令人深為感動，比劇本最後的關門聲，還來得要有效果。

 

其次，詮釋的重心則放在人的自由選擇之上。所有的臺詞都完成之後，娜拉離家而去，來到一個聲色場所，所有男人圍著一位妙齡女子熱歌勁舞，極盡挑逗之能事；看在娜拉眼裡，她則興起一股正義感，想要將該女子帶離現場，以防其繼續沉淪；然而女子正色拒絕，並怒視娜拉。娜拉以她所領悟的女性自覺，認為是在拯救女子的道德沉淪，但既然已是女性自覺，自由選擇，娜拉所認為的自覺與自由，就不見得適用於所有人，因為他們也有其所認為的自覺與自由，彼此之間，仍將有產生衝突的可能。

 

我認為EX-亞洲劇團的版本，給了原劇一個極具當代警世與反思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