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進入九月，電視上開始出現「九一一週年回顧」的節目。我不由得想起一年前，我還待在「邪惡資本主義帝國的堅強盟友」那個國家時，感受到的九一一心情。
2001年的911，上午，我還在巴黎，慵懶懶地打包六天花都之旅的回憶和行李。中午在北站坐上歐洲之星火車，心裏比較著巴黎的遼濶、寛廣、悠閒，和倫敦的狹隘、擁擠、快步調。下午，出了倫敦Waterloo車站，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快速穿越各個地鐵站，逛街、購物、看人潮車潮，貪心地想在離開英國前，將這城市的每一種風景都裝入回憶的胃裏，好帶回台灣慢慢消化。
現在想來，那天下午，倫敦街頭似乎特別擁擠繁忙。首先我注意到的是街頭報攤的生意特別好。英國街頭的報攤，是很有趣的文化之一。報攤上賣的，多半是所謂的「小報」（tabloid），擺報紙的桌子上會垂下一張大海報，上頭寫著今天的頭條重點新聞──通常用很聳動的字詞。那天下午，起初我雖然感覺到買報紙的人特別多，但置身花花世界的我，卻沒機會給海報上的文字匆匆一瞥。
我持續在地鐵站間遊走，在Burberry、Dr. Martin和Harrods間想著還要帶些什麼東西離開英國，完全不知道這城市的其他人，或許正同時想著一件大事。一兩個小時過後，我在某個地鐵站聽到廣播，說某個大站即將關閉，請旅客在其他站下車云云，同行的友人說：「出車禍了……大概……可怕的英國火車……」。不過，接著，我們隱約聽到其他人說著機場關閉之類的話，心頭才稍微撂過一絲不安。
走出地鐵站，眼睛不經意地瞄到某個報攤上的海報，我記得它上面是這樣寫的：「美國受到恐怖攻擊，數百人死亡」。不知怎地，我腦海中第一個反應是想到電影海報的文案。我感覺那海報上寫的應該不是「真正的新聞」，因為那上面的文字，分明就是典型好萊塢電影的情節。接著我們經過另一個寫著「紐約受到恐怖攻擊，數千人死亡」的報攤時，看著空空的桌面、想像著被搶購一空的報紙，朋友說：「可能發生大事了」。最後，我們終於在貼有「數萬人死於紐約恐怖攻擊」的報攤上，搶到了一份報紙，也看到了冒著濃煙的世貿大樓，以及高樓旁被紅圈圈標出來的、從高樓躍下的人。
我還記得，那份報紙是原本當天報紙的「增張版」，只是在原本的報紙最外面加上一張特刊。那一大張「號外」，第一頁是飛機撞上第二棟樓的照片，最後一頁是有人跳樓的照片，裏面的兩頁，內容則多半是世貿大樓現場目擊者的話，以及列出四架飛機出事的時間和地點。而因為截稿時間的關係，細節都付之闕如。
雖然看到了照片、看到了文字，學傳播的我，卻仍對這些報導存疑──這怎麼可能是真的嘛？！接著，我們和在Sheffield的朋友通上話，不擅於敘述故事的朋友告訴我們，紐約世貿雙子星大樓「兩棟都沒了」。
「什麼叫做『兩棟都沒了』？」
「就是沒了啊，就全倒，全毁了。」
晚上十點，回到在Sheffield的住處，打開電視，我才開始相信，這是件大事，而且，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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