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奏鳴曲】：命運詠嘆調＠光影隨想

2009-04-12 18:18:26| 人氣12,503| 回應3 | 上一篇 | 下一篇

【東京奏鳴曲】：命運詠嘆調

推薦 0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以『回路』、『叫魂』等驚悚電影聞名的日本導演黑澤清，以往都和恐怖片畫上等號，『東京奏鳴曲』是他難得一部「不是恐怖片」的電影，可是這部電影要講的東西，其實比恐怖片還恐怖！因為恐怖片的情節很難發生在現實生活裡面，所以通常是「看完就算了」，可是『東京奏鳴曲』的劇情，在當前的社會環境裡面，其實每天都在發生，偏偏我們又無可奈何，所以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很多人討論『東京奏鳴曲』，應該會圍繞著「失業」這個主題來打轉。表面上看起來，這真的是一部探討「失業率」的電影，可是導演的意圖並不僅止於此。本片從男主角的失業開始，慢慢延伸出日本傳統家庭結構以及社會結構的問題，觸及到的核心，可以說是深刻而廣泛，但也因為觸及的層面太廣，所以難免會有失焦的時候。整部電影的精采度，我覺得是前半段優於後半段。

這部電影的第一個畫面，是小泉今日子飾演的家庭主婦，看見窗外的暴風雨透過忘記關上的窗戶而透進房間裡面來，於是急忙把窗簾給拉上。這個「暴風雨」的畫面，有蠻深的隱喻，因為這場「金融的暴風雨」已經席捲了這個時代，所以男主角香川照之，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裁員了！可悲的是，現在的公司只會問你「能為公司貢獻什麼」，卻忘記員工也是人！在唯利是圖的觀念之下，他們不會管你有什麼資歷，也不會管你為公司付出多少心力，只要你失去利用價值；只要他們找到更便宜、更好用的新人，就會毫不猶豫的把你踢出去，沒有任何人情味可言！更可悲的是，失去工作的男主角，為了維持男人的尊嚴，不敢向家裡吐露實情，即使失業，每天還是要穿西裝打領帶，「假裝出門上班」，可是早就已經沒有辦公室可以進，只能到公園去和流浪漢一起曬太陽，排隊領救濟品，或者到職業介紹所去尋找一個明知道不會發生的奇蹟。

失業的老爸，在虛偽的謊言下度日，家裡的老媽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早就知道丈夫失業，可是為了顧及丈夫的尊嚴，她必須「假裝不知道」；面對大兒子竟然要去美國從軍，她無力阻止；面對小兒子要學鋼琴，她雖然同意了，可是卻擋不住極力反對（其實是付不出學費）而暴跳如雷的丈夫把兒子毒打一頓！家中每個成員的遭遇，都像窗外的那陣暴風雨一樣，瘋狂的向她撲過來，而這個無力招架的母親，除了默默承受之外，沒有其他選擇！這就是傳統家庭主婦的悲哀。

有別於小津安二郎的電影裡面，那套傳統的日本庶民文化，或是以家庭為主軸的價值觀，本片導演黑澤清刻意跳脫日本電影慣有的氣氛，將整部電影拍得有點像歐洲片，雖然沒有太多的批判性，但是卻直接了當的戳破當代家庭以及社會的虛偽面貌。老爸失業不敢說；老媽委屈無處說；就連兒子想要學個鋼琴都要偷偷摸摸，簡直虛假又可悲！而面對這個虛偽家庭、虛偽社會，以及虛偽人生，我們還有沒有「夾縫中求生存」的空間？這是本片所提出來的疑問。

奏鳴曲，指的是「一種樂器獨奏的曲式」，也是電影裡的主要角色們，心中強烈的孤獨感。這些人無論是失業，或者是被社會剝削而找不到出路，種種的遭遇，都彷彿把他們的人生逼入一個死胡同。所以，有人在這個悲慘的困境裡面走不出來，自殺了！也有人像男主角一樣，為了生存，只好降低自己的尊嚴，就算去掃廁所、當清潔工，也要賺錢養家！到頭來，「毀滅」或「重生」還是取決於你自己的一念之間。「置之死地而後生」之後，才會了解到：只有找回生命的自主權，才能回歸人生的主旋律，不再被命運拉著走。

最後，在小兒子的鋼琴發表會上面，德布西的名曲「月光」在悠揚的琴聲摧動之下，完整的彈奏出一首最真最美的命運詠嘆調，而「藝術」也成為人生裡面最可貴的救贖力量。對照著開頭第一場戲的「暴風雨」，本片結束於一個「雨過天晴」的時刻，也為這個不景氣的大時代，注入一種叫做「希望」的動人力量。

---------------------------------------------------------------------------------------------------

＊香川照之飾演一個失業又開不了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