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耶啜了口酒，側頭看向身旁盯著酒杯發楞的麗茲，冷不防開口偷襲，「跟那男人分手啦？」
「啊？」麗茲不可置信地瞪著莫耶看，後者還是一臉悠閒地支著臉頰啜著酒，「不是我說，莫耶妳要是生在中世紀，一定會被人家當女巫抓去燒掉的啦！」
「唉唷，如果不是分手，我們哪盼得到妳出現啊？」埋頭在幫性格叔叔手提電腦灌程式的波提也加入對話，「妳已經被我們列入失聯人口好久了耶。」
「喂喂，廢話少說！」急性子的瓊蒂猛地伸過頭來，「麗，到底為什麼事分手？」
「因為劉嘉玲…」麗茲慢吞吞地答道。
「嗄？」波提驚愕，「我不知道那位仁兄還有本事泡女明星咧，失敬失敬！」
「不是啦。」麗茲解釋，「因為我有一天跟他聊天聊到劉嘉玲的裸照事件，我說我覺得不管怎樣，竟然公然利用一個女人的不堪往事作賣點，這種媒體實在太過分不可原諒。結果妳們猜他怎麼說？」
「他說，反正劉嘉玲本來就是個騷貨，要怪也該怪她自己不好。」莫耶的聲音像背後靈一樣飄進來，「反正就是這一類的話，對吧？」
「妳妳妳…」麗茲一臉『這世界上果然有鬼』的表情，「妳在我身上裝竊聽器啊？太可怕了吧？！」
「因為我們辦公室也有白目男這麼說啊！幾個王八蛋當場就被我一頓好罵，叫他們閉上鳥嘴不要亂講沒水準的話。」莫耶連聲冷笑，「基本上我認為，說這種話的男人就跟說『被強暴的女人是因為自己不檢點』一樣，都是假道學的下流胚。」
「哇靠～莫耶妳太酷了！」瓊蒂鼓掌，「那妳們辦公室的那些死男人有沒有當場抱頭鼠竄？」
「謝謝妳的崇拜，但是很可惜，答案是沒有。」莫耶沒好氣，「我們辦公室的男人基本上臉皮都很厚，不過乾笑幾聲轉身走開，背地裡再啐我幾聲兇婆娘作數。」
「結果居然是因為這樣跟他分手？真讓人意外…不過那個無良的報導總算有點貢獻啦！」波提滿臉笑容地向性格叔叔猛招手，「喂喂，叔叔！快來點慶祝的東西啊！！」
「…慶祝？」麗茲瞠目，「妳們不安慰我反而要慶祝？到底是不是姐妹啊？」
「就因為是姐妹才要慶祝妳懂不懂啊？」瓊蒂把一杯Devil Shooter硬塞進麗茲手裡，「我們等這一天可是等很久了咧！」
「…」麗茲楞楞地看著興高采烈的三個小姐一同仰頭把酒灌下喉嚨的豪爽模樣，終於吶吶地開口，「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妳們…是不是…很不喜歡他啊？」
「不喜歡他？！」向來心直口快的瓊蒂衝口說道，「我們是早就看他不順眼很～久～了～！」
「所以說叫妳鈍感女還真不是叫假的，」波提嘖嘖連聲，一副『這女人真的很遲鈍』的表情，「所以妳當然也不知道我們叫他死草包這件事吧？」
「耶？」麗茲鬼叫起來，「什麼嘛！那妳們幹嘛什麼都不跟我說？」
「對著一個熱戀中又被荷爾蒙沖昏頭的女人批評她男友？我們可沒這麼好興致，到時候為這種事吵架多划不來。」莫耶皮笑肉不笑地瞄了麗茲一眼，「反正妳用完了之後自然會發現他的毛病，我們又何必急在一時告訴妳？就算說了，妳在那當頭可能聽進去嗎？」
「什麼『用完』啊？妳這女人講話好粗魯…」麗茲嗔道，「那妳們到底覺得他哪裡不好？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幹嘛？現在是鬥爭大會嗎？那我就不客氣了，妳可不准翻臉唷！」瓊蒂大樂，「我最討厭他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什麼嘛，動不動把自己讀什麼名校拿什麼學位在哪裡高就掛在嘴邊，好像老娘這輩子除了他公子之外沒機會見識到其他名校ＭＢＡ一樣。我靠。」
「而且管妳那麼嚴是怎樣？妳跟誰一起去哪裡都要向他交代清楚，他簡直比妳老媽還囉唆。」波提也火力全開，「我知道妳向來為喜歡的人諸多忍耐，可是妳要知道，我們已經不是十幾歲小女孩子了，犯不著這樣唯命是從地任男人擺佈吧？」
「最讓人瞧不起的是他那個態度，好像妳能跟他談個戀愛是多大的福氣似的。」莫耶翻眼睛，「死王八連跟我們說話都是一副降尊紆貴的樣子，其實他根本就討厭妳跟我們混在一起吧？」
「不會吧？」麗茲張大了嘴，「妳連這個也知道？」
「幹什麼大驚小怪？那種自大到變態的男人多半是這樣的。」瓊蒂口氣不善地回道，「不然妳每次跟我們出來都瞞著他又是為了什麼？作賊喔？」
「麗茲我告訴妳，」莫耶對著天花板噴出一口煙，「我打心底瞧不起的，就是說女友姊妹淘壞話的男人。」
「一個男人如果喜歡批評一個女人的姊妹淘，通常意味著兩件事。」波提實事求是地分析道，「第一，他擔心姊妹淘對妳的影響力大過他自己，可見有操縱慾卻又對自己沒有信心；第二，他不願接受妳本來的樣子，卻想把妳變成他喜歡的樣子。他對妳姊妹淘的種種批評，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根本也就是等於在否定妳。」
「好了啦。」性格叔叔冒出來，對著張開嘴巴正要繼續講的瓊蒂使個眼色，「妳們不要再講了，不怕惹麗茲傷心嗎？」
「老實說，傷心倒還好啦，只是覺得談戀愛好累喔…」麗茲對著性格叔叔笑笑表示感激，隨即嘆了口氣，「因著一句不相干的閒聊話語，我才真正看清楚面前這個男人，發現他多麼自我中心又性格膚淺。那時候我突然覺得一切是如此諷刺，差點忍不住笑起來。」
「當最初的激情變淡之後，日常瑣事上反而更能看出對方的性格。」波提拍拍麗茲肩膀說道，「找一個外表足以讓人感到吸引的人已是不容易，但是要找到性格相契的人卻更難上加難。」
「就算找到了性格相契的人，感情要怎樣才不會變淡？」麗茲迷惑地問道，「每一段感情都以看到對方醜陋的一面如此難堪地結束，真的讓我覺得好累…」
「我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人會死會老，感情自然也有它的生命週期。」莫耶淡淡地說，「開始的時候都只看到對方的優點，漸漸地看到生活瑣事上的毛病缺陷，價值觀上的歧異也變得很明顯，就算假裝不在意或是刻意忽略，好像也一點一點在心裡堆積起來。慢慢地當忍耐變成了壓抑，只要有一個引爆點，兩個人之間的牽繫就會斷裂。其實感情的死亡跟會不會生癌症一樣，人為控制的效果相當有限，成因神秘飄忽，來臨的時間又難以預測，其實是完全無法掌握的。感情一旦死亡，再多眼淚惋惜也是枉然。」
「是啊。有種人一談戀愛即視對方為最後歸宿，因此樂意將自己捏圓搓扁只盼對方不離不棄，有種人卻努力尋求心靈伴侶，不願放棄自我不願勉強將就。」波提喝一口酒，不疾不徐地說道，「屬於後者的我們，即使願意相信世界上的確有那個對先生，但是要找到那人對我們來說，卻是一段漫長挫折而且狀況百出的旅程。除出運氣不好，也許終究也因我們對自己對他人都要求太高。」
「談戀愛談得正甜蜜的人，說這種話未免太沒說服力了吧？」瓊蒂揶揄波提，然後轉向麗茲，「值得慶幸的是妳總算沒有繼續跟那種爛貨交往，下次照子記得放亮點知不知道？」
「唉唷，我起初是想說，好不容易交到一個三高的男人，要好好把握，積極地試試看嘛！」麗茲嘟著嘴，「妳們想想看，我以前認識的那些個男人，哪個像他這樣身高高，學歷高，薪水高的？」
「三高個屁！」瓊蒂不客氣地接口，「我看是眼『高』於頂、心『高』氣傲、個性『高』拐還差不多吧？好在都過去了，妳也就別再多想了啦。」
「別再多想？」麗茲突然咬牙切齒猛拍了一下桌子，氣勢洶洶地瞪向因瓊蒂的話嗤笑出聲的波提跟莫耶，「覺得他這不好那不好，居然連屁都不放一個，害老娘白白浪費青春，我還沒跟妳們幾個算清這筆帳哩！妳們幾個沒用的女人給我聽清楚了！下次妳們再不顧姐妹之情盡到告知的義務的話，我保證一定翻臉！！」
「厚！沒事耍什麼狠啊？到時候聽不進去的又不知道是誰…」波提縮縮頭，對著自己手上那杯Gimlet咕噥道。
「我說麗茲，」莫耶又點起一支煙，惹來波提不以為然的一瞪，「分手這種事是熟能生巧的妳懂不懂？妳看妳多練幾次以後現在恢復得多快？反正我們遇到爛男人的機率那麼高，不妨這樣想，『加強女人的免疫力』也算是爛男人起碼的一點社會貢獻吧，哈哈。」
「咦？妳幾時喝起威士忌加冰來的？」瓊蒂納悶地看著莫耶手裡晃著的叮噹作響的杯子。
「我一直都喜歡這個啊，」莫耶哼一聲地朝性格叔叔方向歪了一下頭，引來後者一個老大的白眼伺候，「只是這老頭這裡以前沒有像樣的威士忌嘛，最後還不是我認輸自己帶一瓶來…那妳喝的這玩意又是啥？」
「Caribbean Rose啊。」瓊蒂目光迷濛地說，「我最近好想去渡假可是又忙得半死，只好藉此想像一下加勒比海海濱風光嘛…」
「渡假啊…」另外三個小姐也露出思緒飄遠的表情，大家一邊默默地喝著酒，一邊在“The Thrill Is Gone”的音樂聲中出神地想著，當下一次的thrill來的時候，真的能夠好好抓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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