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o打開李斯特(Franz Liszt)《巡禮之年》(Années de pèlerinage)全集的紙盒，從其中一個紙套裡取出第二年〈義大利〉(Deuxième années: Italie)的CD，讓床頭旁的音響吸入之後，他喜孜孜地仰躺於眠床，再把頭舒服地枕在妳的腿上，準備好好享受一番。
第一首曲子〈婚禮〉(Sposalizio)如散文般敘述明亮而閑適的生活畫面，樂音輕輕款款漫步身旁毫不打擾靜謐。妳先倒了少許的香芹籽調理液在左手掌心，由併攏的右手手指沾取往Leo高高的額頭、眉心、挺直的鼻輕拍，再分別順著雙頰偏執的弧度直拍打到下巴、頸部，接著是他最喜歡的蘆薈潤膚膠，他說搽了以後皮膚會清清爽爽的，最後以蜜柑水潤乳輕輕按摩他的全臉以及頸部的肌膚，「你不用像我一樣避開T字部位，因為你的皮膚是偏乾性的。」妳仔細地跟他解釋。香芹籽、薰衣草莖、藍甘菊、蘆薈、甜沒藥、中國柑皮、檸檬馬鞭草與檸檬皮等香氣漸漸佈滿你們的鼻腔。Leo說這首曲子當中，左手所彈奏的較為陰鬱的旋律，就好像他過去曾經遭遇的、做過的不愉快的事，那些記憶不時地仍困擾著他；而右手彈奏出的旋律，有一種圓滿、平和、喜悅的感覺，就像是他走了好久好久，終於找到了妳。
然後Leo得坐起來，妳用加勒比海純花露幫他的大光頭保濕，再以玫瑰身體乳滋潤他的頭皮。橙花、玫瑰、迷迭香、葡萄籽與其他多種植物的香氛暗暗於空氣裡纏繞、調和。Leo告訴妳最喜歡在這個時刻聆聽李斯特的〈婚禮〉，因為整個人彷彿被妳緊緊擁抱在懷中。貝爾曼(Lazar Berman)的琴音猶如細細碎碎灑落在你們臉龐、肩頭的陽光，暖洋洋的。
原本只屬於妳的梳妝檯，其實只是一張IKEA的組合式木質方桌鋪上生活工場的海藍系列拼布桌巾，與床相鄰，坐在床沿搽保養品、梳理頭髮，高度和距離恰巧都非常合適。方桌是二手的，大約四、五年前妳從女書店的咖啡區買回來的，聽它前任的主人說新桌子原來是暗紅色的，但為了搭配咖啡店的柔和色調就和男友動手把低矮的方桌漆成純白色，沒想到成品的感覺與她的想像有不小的落差，於是放棄選擇出售。那時妳和妹妹一塊兒住在永和，妳們把白色的方桌放在客廳當作小餐桌。後來妹妹換了工作搬去汐止，妳們暫時結束了同居生活，方桌跟著妳遷徙到中和宜安路，房東太太熱心地建議妳把飲水機放在這張桌子上，於是它成了茶几。因為種種原因，未及一年妳與妹妹一起搬往南勢角再度成為同居人，這一回方桌鋪上了妳閒置的桌巾，變成妹妹房間的電視架。兩年後，妹妹搬離妳們的小窩決定在蘆洲長住，Leo幾經思考決定搬進來和妳共同生活，當你們重新安排這間屋子的空間利用，他發現妹妹留下的電視架可以放在寢室為雙人床佔據後剩餘的L形空間長度較短的一側，當作妳的梳妝檯。隔年，Leo添購了計畫已久的黑膠唱片播放機，為了讓它與擴大機、音箱與CD播放機有一個完整的空間，你們把梳妝檯移至L形空間較長的一邊，與Leo擺滿古典音樂雜誌、書籍與CD新貨的秘密基地比鄰而居，而此時會坐在梳妝檯前抹東搽西的，早就不僅僅是妳了。
梳妝檯靠牆的一側橫擺著簡單的木質CD架，弧形開放式的構造，最多能插入十九張唱片。一開始那是Leo給妳專門擺放布魯克納(Anton Bruckner)唱片的陳列架，不過Leo幫妳蒐集的布魯克納唱片的數量很快就遠遠超過十九張了。最右側的灰藍色塑膠手提藍裡的瓶瓶罐罐是梳妝檯的主角，Aēsop和AVEDA是妳最最喜愛的保養品牌子。手提籃跟前是一個長條形不鏽鋼襯墊置物籃，裡頭有幾把梳子、修容工具和數罐精油。左側靠近CD架的地方有個彼得兔的小鐵罐，是兩年前曦從英國帶回來給妳的紅茶，打開蓋子一瞧，現在裡頭裝的是棉花棒呢。彼得兔罐子的旁邊是兩隻手工製作的陶土貓咪，一粉紅一烏黑，一是保佑戀愛運大吉，一是保佑厄除大吉，這一對笑咪咪的阿貓是妹妹前年去日本旅遊時，特地為妳攜回的禮物，希望能夠為妳和Leo當時遭到重擊的戀情祈福，並且囑咐妳此後無論去到天涯海角，都要把阿貓們放入行李箱，牠們會一直守護妳的愛情。兩隻貓咪的右側有兩個疊起來的小盒子，分別收納了首飾及髪飾，老實說懶惰的妳不太勤於打開這兩只盒子。整齊疊起的兩個盒子前面支撐了一面損壞的史努比鏡子，顯得有些克難，因為自從這面鏡子不小心被Leo壓壞之後，妳還沒找到一面真正喜歡的鏡子。損壞已久的鏡子裡映照出一顆像是日劇《戀愛世代》裡的水晶蘋果，妳的粉紅色小蘋果大概是琉璃做的，它是三年前高中好友訂婚時送妳的陪嫁小禮物，妳一直偷偷將它視為戀愛的幸運小物呢。
時序進入秋冬，Leo的皮膚總是乾燥得教妳心疼。戀情的初始，妳幫Leo挑選了一些NU SKIN的基礎保養品，但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偶爾搽兩下，皮膚的狀況自然沒有多大改善。就這樣過了兩年，Leo決定搬來和妳一起生活，於是他上早班的清晨妳有機會幫他拍個香芹籽調理液和無油保濕精華露。當Leo發覺皮膚搽了保養品後真的很舒服，就開始主動央妳幫他在臉上塗塗抹抹。一段時間之後，連Leo的同事也發覺他的皮膚愈來愈有光澤，獅子座的他為了漂亮，甚至在上晚班的日子，也乖乖地坐在梳妝檯前自己對著鏡子保養皮膚，而那時妳早已出門上班去了。慢慢地，夜晚及清晨你們洗浴或刷牙洗臉以後，Leo很自然地與妳一塊兒坐在梳妝檯前，依照保養品的使用步驟輕輕地按摩臉部和大光頭，你們通常會一邊聊聊當天發生的事、昨晚作的夢、說說想要告訴對方的話或者就純粹聽Leo唱歌。至於不趕時間的白天或者有些沐浴後的夜裡，Leo則非常享受妳為他寶貝肌膚的時刻。
某日，妳得知Leo在工作的書店左近買了L’OCCITANE的化妝水和面霜，以便趁著吃飯休息的時間補充滋潤被冷氣蹂躪了大半天的肌膚，妳驚喜極了，帶著一點兒莫名的驕傲。
2007.01.21
南勢角，冷冷的雨夜。
文章定位：
